“老爺,賈琮的門政孫福從山陽趕來了。”巫海進來亭子回稟。
巫舟疑心怪異起來:“他和你談了什麼”
“就是治河撥款的事情,從蘇州的布政司拿出來,只有二十五萬,看他那個意思,是經手之前,和小的商議一下”
“也就是說和我們一路人”巫舟抹抹人中兩旁的鬍鬚,思索賈琮究竟要做什麼,他是忠順王爺推薦的,賈琮又是豫王爺的老師,而魯廉憲等一部分官員,不在王爺派系之內,“那個李祥抓住了我不是叫他快逃出去,儘快尋個主家麼”
“抓了,辦得風風火火,就不知道他招不招,沒套出口風來”
巫舟登時陰晴不定:“叫他們進來,好酒好菜招待,本官陪坐了再說。”
“老爺”巫海勸說道:“這個賈琮辦事詭異,小事立裁,大事奏決,恐怕”
“他還能當場抓了我不成這是小事麼按察司那裏,我已經知會過了,李毓昌一死,這個廉潔縣令的原先狀子也遞不上去不信他有那個膽量”
孫福帶來傳話的還有俞祿、鮑二,這些豪門裏混慣了的奴才,不僅眼界高,爲人也奸滑,進來亭子,看見好酒好肉招待,孫福使勁搖頭:“道臺大人,使不得,使不得,我們不過奴才罷了。”
“怎麼這樣說呢”巫舟當先坐了主座,溫和道:“既然是御史大人的門政,俗話說大老爺的二老爺們談話,常人把你們當奴才,我可不會。”
三人惶恐不安地坐了,巫海察言觀色地斟酒,巫舟轉而道:“令巡按大人還真是雷厲風行,爲民請命,不負海內文宗,忠肝義膽之名,聽說那個李祥抓住了可審出些什麼來”
孫福酒到杯乾,雙頰也紅了不少:“哪裏能審出什麼山陽的縣令大人是畏罪自殺,縱使他說了一番胡話,也是沒有的事,我家大人正寫信給按察司,案卷立了,向朝廷請表,撫卹一下李縣令,也是可憐他家夫人、父母”
鮑二、俞祿亦是沒有顧忌地大喫大喝,巫舟看不出任何不妥,頷首莞爾:“那正好,蘇州的布政司與本官和魯大人交接了,魯大人還抽不開身,我正要和你家老爺商議商議。”
巫海欲言又止,孫福三人便作勢請巫道臺過去,在樓門前上轎,剛好日過中天,陽光照射在孫福三人的臉龐,彼此能見到對方眼中的一絲笑意。
到淮安府衙的花廳,已是晚間,賈琮親熱地迎出來,與巫舟把臂言歡,進去的時候還見到劉知遠在座,巫舟心下大松,再無疑慮。
幾人又重拾杯盞,那劉公公不能行女色之事,也只好在貪杯上作弄,飲食起居必要上好的,甚是開懷:“咱家一來淮安,就法辦了那個僭越稱王的什麼檳榔王”
“公公英明”賈琮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巫舟也跟着叫好,這劉公公居然接見他,巫舟覺着誠惶誠恐的,但一看賈琮比自己還慫包,巫舟愈發對他不以爲意了。
“現任江蘇承宣布政使司的布政使,是衛定國,兩江總督和巡撫都沒了,按例布政使署巡撫事,再按慣例,戶部下來的本色銀,我和魯總河到手二十五萬,今兒個也能說開了,劉公公在上,總有二萬兩”巫舟一說,劉知遠眉飛色舞,這筆錢不少,又是他最高,沒有不滿,但嘴角閃過一絲嗤笑。
“在下不才道臺、賈巡按、魯總河,一人一萬也是有的”
賈琮笑眯眯地不說話,這只是第二層,第三層就是各自的長隨,然後各個河道的同知、僉事之類的,知府知縣兩衙門的,真正用到治河上面,恐怕十五萬都不到,三十萬就這麼打水漂了。
後廳立軸畫下,在蒲團上盤膝而坐的妙玉,聽到這話不禁嘆息,官場怎麼如此腐敗呢這不是分贓大會還是什麼
“你放心,招供了,總能量刑減等,不然禍及家人族人,有我家東翁和劉公公在,這事是瞞不住的,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跑了和尚,還能跑了廟嗎”管潮生拾起畫過押的紙張,連同把爲杜氏寫的狀子放在一起。
陰暗潮溼的鐵柵欄裏面,李祥苦笑了一聲,遍體鱗傷的他,無處不疼,再也不能忍受監獄的十八般武藝了。
管潮生與值房的獄吏打了招呼,徑直走出牢房石道,至府衙花廳,在門口微微點頭,賈琮便雙掌連拍三下。
登時,一夥護衛和衙役,猶如去了鐵鏈的狗,蜂擁而進,武狀元當下就拿枷鎖套在巫舟脖子上。
巫舟正喝得略有醉意,此時酒醒幾分,站起來看着穩坐泰山的劉知遠:“劉公公,賈巡按,你們這是何意”
“巫道臺,不用多說,回京城老家一趟吧。”賈琮嘿嘿怪笑,頓時變臉。
見此情景,巫舟知道上當了,門外傳來自己隨從和賈琮隨從的爭執聲,但是他們衝不進來,僅聽見幾聲慘叫,似乎被扣住了。
“你有什麼權力拿我”巫舟臉色一變,聲嘶力竭地吼道:“沒有按察司經手,沒有欽差到來,沒有刑部文書,賈琮你”
“我不怕”賈琮冷笑道:“今晚我就要來一出先斬後奏,你說,咱們的下場,誰更慘”
“你賈琮你個王八蛋你不得好死本官是冤枉的縱有嫌疑,我和李祥哪有關係”巫舟想拳打腳踢,賈琮就算不敢殺他,把他收押起來,再定案寫奏摺,布政使衛定國是偏向豫王的,他逃也逃不了。
可惜早被武狀元幾個按住,那武狀元被胥吏欺壓慣了,這時只覺得快意不已,重重一踢巫舟後腳,巫舟就喫痛地跪下,武狀元喝道:“老實點”
“今兒這事公公看得清楚”賈琮作揖,劉知遠笑道:“咱家一定實話實說的。”
那邊妙玉聽得心下一蕩:“他雖然陰險,但還不是太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