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此女陽壽將近，你去替我取來無根之水。”莫雪夭立於楓樹下，輕聲開口，冷眼看着映於窗紙上的那抹剪影，絲輕揚。
此時已是夜幕，晚風輕拂，吹得屋上燈籠不住地打轉。
黑無常跟着莫雪夭審了無數的冤案，心中卻是依舊不將她放在眼裏，就覺着一個大人要聽從小人安排，委實不爽，半天未挪動一步。
莫雪夭柳眉一皺，說出的話如在冰水中瀝過一般：“回你的地府去，自去向閻王領了琵琶之刑。”
黑無常面上一驚，連忙拂袖彎腰：“請判官饒了小人一回。”琵琶之刑，連閻王這樣功力深厚的人都受不住，更何況他一小小鬼差，洞穿琵琶骨的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苦可不是常人能夠想象的。
莫雪夭脣角一勾，自嘲道：“洞穿琵琶骨後再用鹽水灑至傷口，堵上你的嘴，免得污了他人的耳朵，待到毫不留情地拔出後，再將你浸入酒缸中，任憑那酒水火辣辣地灼傷你的傷口，讓你永世難忘，怎樣，我可是不會忘了那滋味的”莫雪夭平心靜氣地說着，卻又像是自嘲一般，“罷了，還不快去。”
黑無常一愣，錯愕地看向眼前女子，那人有着怎樣的過去，又究竟遭受了什麼才讓她變成今天這個冷面冷心的鬼面判官。白無常伸手拉了黑無常退於一邊，低聲道：“她這是放過你了，這麼多年來，你還不瞭解主子的心思嗎”
黑無常拱手：“小人這就去辦。”無論多難的事，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他都只能一味遵從，所幸的是，她雖然有些要求太過刁鑽，卻沒有太過爲難自己。
“昨夜下了場秋雨，今日水汽甚重，這楓葉上應當還有些殘留的無根水，你去接了來，不用再去地府跑一趟了。”莫雪夭瞥了眼白無常，面無表情道：“小白，還不隨我進去。”
白無常本就臉白，聽了這話，更是慘白，在暗沉的黑夜中顯得尤爲驚悚。
“收了你那副可怖的表情，萬一嚇着了她，只怕死辰提前，你我到時都逃不了干係。”莫雪夭吐了口寒氣，眉梢上是深重的冷意，顯出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
女子躺在牀上，雙眼無神，脣瓣不停地蠕動，半天說不出話來，見着莫雪夭進來，一時眼底閃過一絲驚訝，忽的淡笑道：“你便是那傳說中的鬼面判官吧想不到是如此清麗的人兒。”
莫雪夭不置可否，漠然地看了她一眼，自顧自地看向小白，道：“將她身前之事告知與我。”
“是。”小白道。
莫雪夭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一本判官錄，左手捧書，右手執筆，一邊點頭，一邊飛快地記下所聽之事。
“西巷街翠萍樓花魁佟小仙，十六歲接客，二十歲名滿京城奪得花魁之位，二十一歲贖身者數不勝數，後得一鹽商贖身充作二房，三十一歲花容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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敗，那鹽商又接連求娶多妾，無奈自請前去與青燈古佛爲伴，鬱結生疾，死辰未時二刻，死因病卒。”莫雪夭指尖一閃，那筆錄便化作金光逝去。
牀上女子輕笑：“沒想到我還能在死之前聽到自己的死辰，鬼面判官，當真無情。”
莫雪夭默不作聲地站於一旁，這樣的話她已聽過不下百次了，也受過無數次的怨懟，早已習慣，走至她的牀前道：“可還有遺言”
女子眼中燃起一絲希望：“你會幫我嗎”
“不能。”毫無理由地回絕，不帶一絲感情。
女子眼底灰白一片，喃喃道：“那你爲何問我”
莫雪夭道：“例行公事，這是我的職責所在，同樣，我也沒有義務幫你。”
“可以再多給我一炷香的時間嗎”女子還存着一絲希冀，希望面前的人能夠善心。
可惜，依舊是冰冷的語調“不能。”
女子癱倒在牀上，默默地看着莫雪夭，再不言語。
“時辰到了，你該去了。”莫雪夭突然正了身子，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鬼面判官，當真無情。”女子笑着，闔上了眼。
莫雪夭兩指一捏，將鬼魂從她身上抽離，一挽手攏在袖中，淡淡地瞥了眼小白道：“有什麼就問吧”
小白默默地跟在後面道：“爲什麼”
“她會去殺人。”莫雪夭輕描淡寫地說出這句，看着小白的臉比以前白了幾度，也不理睬，只是擡起裙襬跨過門檻，接過小黑遞上前的無根之水，淋在女子的鬼魂上，那女子霎時慘叫起來，滾作一團，尖叫着：“你們這些妖怪，你們這些妖怪。”
一會兒時間，那女子就虛弱地伏在地上，磕頭道：“我錯了，不該執迷於凡事。”
“這無根之水已將你心上的邪念除盡，至於那鹽商之責不該你來判決，你還是安心地去輪迴吧”莫雪夭瞥了一眼小白道，“無功無罪，將她投至六道輪迴中的人道。”
那女子突然擡頭看向莫雪夭道：“小女子懇請判官將小女子投成楓樹。”
“你可想清楚了，這投成楓樹，可比人道低了一道。”莫雪夭看向她，眼底閃露出幾點光澤。
女子擡頭望着風吹楓葉，火紅別樣的風采，一時沉醉在其中。
莫雪夭默然，看了女子許久，終是道：“如你所願。”執筆寫下，那女子金光一閃，已投生爲楓樹。
小白不解：“那女子”
“既然她願意做那楓樹，未嘗不是件好事。至於那鹽商，索性再留他幾年光景，時辰到了再製裁，到時候有他受的，犯不着急於一時。”莫雪夭接住飄落的一片枯萎的楓葉，乾癟的樣子預示着那葉子的生命已臨近終結，她是莫雪夭，鬼面判官，是神，卻不是無所不能的神，若早些知道這些，她又何必多受那些苦痛，到頭來還是逃不過命運的安排。琵琶刑，指上針，天雷劫......那滋味，還真是讓人刻骨銘心。
初次文，啦啦啦，請多關照nn′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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