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到了天界,她成了天帝最寵愛的小天妃。
卻不料被捧得越高,就摔得越慘。世世輪迴之苦,帶着不滅的記憶,經歷着一場又一場的生老病死,走過一次又一次的忘川河。孟婆手裏的那碗混茶湯,別的轉世之人都避之不及,含淚飲下,她卻渴望而不可得,只能生生世世帶着痛苦去行走人世間,再也不曾有一天的快樂。
她恨,可恨有何用。她每一世都作踐自己,只當惡人,不當好人。她生爲婢女,就跟主子搶男人,她生爲宮姬,就去禍國殃民,她喜歡看着無辜的人因爲她而走投無路,下場悲慘。傷敵一千,自毀八百,她身上的每一道傷痕,都伴着她陰森森的笑聲,痙攣的疼。
無常鬼在忘川河邊找到繡月的時候,繡月正癡癡地望着孟婆手裏的那碗混茶湯。
每一次都去搶奪,每一次都被孟婆避開。
連這個萬人恨的鬼婆子也敢嫌棄我,繡月發誓,只要她還有翻身的機會,她就剜了這婆子的雙眼。
“你是繡月”無常鬼飄忽着接近她,問到。
繡月不知是友是敵,不敢作聲。
“畫枝讓我來找你。”無常鬼低聲說到。
冰冷的聲音飄蕩在繡月的四周,那冷氣似要將她凍結。
繡月抖索着點點頭,母親終於還是沒有扔下她。她知道父親疼愛她,但是無能爲力來救她,母親雖然生性放蕩,但若還能記起她,她定是會有救的。
無常鬼忽然幻化成一個巨大的斗篷,將繡月罩在了裏面。
忘川河上的孟婆,低頭派發着一碗碗混濁的茶湯,然後冷冷地看着每一個厲鬼喝下。他們披頭散髮,哀號遍野。孟婆看得一陣陣興奮。
他們愈痛苦,愈成就她的樂趣。
有的男鬼還念着他那嬌美的妻,孟婆會在碗底放上一副畫,畫裏,他的嬌妻被人壓在身下。男人喝完湯,一瞬間目瞪口呆,心如死灰。然後,湯入骨髓,再也想不起剛纔爲何悲傷。
有的女鬼還想着家裏的孩子,孟婆會在碗底讓她見到男孩生生爲奴,女孩世世爲娼。
孟婆見不得別人好,這人間鬼畜皆悽悽慘慘,孟婆纔會萬年不遇地露出陰側側的笑容。
許多年前,孟婆最願意看那個前天帝之女,小殿下天音來這裏。
那女孩兒怎麼輪迴,都美得讓她牙關緊鎖,恨不能撕碎她,毀掉她。
她每一世都帶着累累傷痕而來,孟婆就高興,拿着茶湯在她眼前晃來晃去。
遺忘有的時候是一種最深切的誘惑,孟婆想,只要天音肯跪下來求她,她就賞這丫頭一碗湯。孟婆記不得自己多少歲了,有這樣的樂子,被天條罰一次也值得。
可是天音卻從來沒有求過她。
倒是跟她要過一塊石頭,繫上一根紅線,孟婆恨恨地想,原來又是爲了男人。
孟婆守在忘川河邊,生生世世,最厭惡的一種鬼,就是爲情所困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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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上的男人都死光,這世上的女人都守寡,孟婆纔會高興地喝一杯。
孟婆不喜歡繡月。這個容貌幾乎同天音一樣美麗的小丫頭,骨子裏卻充滿了邪惡。
她總是變着法子騙孟婆手裏的茶湯,搞得孟婆也恨不得撕碎她,毀掉她。
可她雖然生生受苦,卻被天帝護着,旁人又傷她不得。
孟婆總是在她投胎的時候做手腳,希望她生生世世投到窮人家,嚐盡世間的苦。
這丫頭卻鬼得很,總是趁孟婆不注意的時候,去換一副小姐命回來。
無常鬼找到孟婆說要救繡月的時候,孟婆不答應。
她喜歡露着她的大黃牙,看着繡月一次一次痛苦的回來。
“是唯施大王的命令。”無常鬼面無表情地說到。
孟婆冷笑:“我連天帝的命令都敢不聽,唯施大王算什麼東西。”
“這姑娘,是獸和妖生下來的孩子,唯施大王,要把她獻給厲支休大人。”無常鬼繼續說到。
他知道孟婆怕什麼。
果然,一聽說是獸和妖生下來的孩子,又要被獻給厲支休大人,孟婆再無話說,灰敗着臉,乖乖地給了無常鬼通行證。
獸族天生能制住妖族,雖是仙族中最弱的一支,卻是魔界的剋星。
這個孩子,天賦異稟,若能修得魔界之術,仙魔合一,將來的本事無法估量。
繡月被無常鬼罩着,神不知鬼不覺的來到了妖族。
畫枝一見到女兒憔悴的樣子,心疼地把她抱在懷裏嚶嚶地哭:“我的女兒,你受苦了。”
繡月卻不哭,平靜地問到:“孃親,聽說,要將我獻給厲支休大人”
畫枝點點頭:“我的兒,沒辦法,不然唯施大人不肯救你。”
繡月卻掙開畫枝的懷抱,忍受着身體的疼痛,艱難地跪到地上,對着母親一拜:“孩兒多謝孃親提點,請速速與孩兒沐浴更衣吧。”
畫枝怔住,才知她這女兒,心比她還要大些。
繡月受再大的苦,都護得她一張臉周全。
那臉還是嬌嫩白皙,沐浴更衣之後,一身的傷痕被華衣遮住,露在外面的俏臉,沉魚落雁。
她去拜謝唯施大王,唯施生性風流,看着繡月兩眼冒火。
不如送給厲支休那個老傢伙之前,先收進自己的帳中。
畫枝看透唯施的心思,隱隱地替女兒擔憂。
繡月本是嬌縱的小女孩,在生生世世之苦中,忽然就長大了。
懂得世情冷暖,懂得人心薄涼,懂得取捨就在一念間。
她給唯施跪下,不說謝字,只是請唯施屏退所有的人。
偌大的屋子時,只剩下三個人。
繡月忽然站起,雙臂高舉,只一瞬,華服墜地,她赤裸着身體站在唯施的面前。
畫枝驚叫痛苦,唯施目瞪口呆。
那絕美的面容,配得是一身猙獰的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