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週二叔對陸小暑懷着幾乎本能的敵意,看見她眉頭就皺了起來,臉色也不太好看,眼神冷冰冰的朝這邊盯了一眼。弄得原本想要打個招呼的小雪也不由怯而止步,下意識放慢了步子。
陸小暑見了不由得心中有氣,眼珠子一轉,立刻眼睛閃閃發亮,笑眯眯的主動迎上去,叫道:“週二叔好沒想到這這兒碰上週二叔了”
週二叔微微挑眉,詫異的瞪着她,片刻緩緩問道:“你有事”
陸小暑在心裏暗呸,點點頭笑道:“是啊週二叔,是不是來找周思的啊”
週二叔更怔住了,忍着心中漸漸上升的怒意淡淡道:“不錯,他剛纔,是跟你在一塊嗎”如果是的話,他今晚就死定了週二叔在心裏恨恨想道。
“沒有”陸小暑搖搖頭,朝西邊山巒一指,說道:“我看見他朝那邊去了,就跟他打了個招呼問他去做什麼。他好像說要去二十多裏外的飛鷹嘴崖那邊去採什麼什麼草藥。週二叔,那個地方我聽人說很危險的呢我還勸了他幾句他不肯聽,萬一要是”
陸小暑話沒說完,週二叔早已臉色大變朝着那邊飛奔而去。
陸小暑瞅着他急匆匆飛奔的背影,掩口“撲哧”一下笑出聲來。
小雪老實人,瞧着有些糊塗,困惑的眨了眨眼睛扯了扯陸小暑的袖子問道:“二妹你什麼時候看到周思的我怎麼不知道呢”
“我哪裏看見他了”陸小暑笑得咯咯咯咯的忍不住,“我那是騙他的”
“啊”小雪不由睜大了眼睛又好氣又好笑,跺腳道:“二妹你呀你真是太胡鬧了怎麼能跟人開這種玩笑呢這可是好二十多裏的山路,而且”
“理他呢”陸小暑撇撇嘴哼了一聲說道:“誰叫他這麼拽,見了人就擺出一副臭臉來好不討厭再說了,是他自己笨,不知道把話問清楚,怨的了誰呢”
“可是”
“好啦姐姐咱們走吧”陸小暑不由分說拉着姐姐繼續趕路,笑嘻嘻道:“放心了,這麼大個人難道還能丟了不成不過多跑幾十里路而已”
以週二叔的功夫,這也不過是小菜一碟。
不過,好好的擺了他一道,陸小暑心中十分開心,脣角盈盈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小雪無奈,只好搖搖頭隨着她一道趕路,終是忍不住蹙眉道:“你真是太湖鬧了以後不準再做這種事情知不知道”
“知道、知道啦姐姐”陸小暑沒口子的點頭答應着,引得小雪直無奈。
結果到了晚上,陸小暑出門倒水的時候,猛的從旁邊竄出道黑影來,一把扣住她手腕低喝一聲“跟我來”不等她反應便拉扯着她一溜的往外頭跑去了。
拉着她飛跑的人是周思。
陸小暑想要出聲又怕驚動家裏人,只得由着他拉扯着自己身不由己的一溜跑出去。
眼見四周無人偏僻之處了,陸小暑便一下甩開他的手,揉着手腕不快道:“你幹什麼呀好不莫名其妙的”
“你還好意思說”周思無奈輕嘆道:“你今天做過什麼不會這麼快就忘記了吧”
“我做過什麼”陸小暑頓時想起,聲音不由一低,繼而又是一高,哼道:“是他自己不問清楚便跑開了,怨得了我呢”
“二叔纔不會跟你講道理呢”周思苦笑道:“他那個脾性你沒見他回來的那副神情和那身狼狽的模樣,把我和大叔都嚇了一跳要不是我無意中聽見他喃喃自語,我還不知這事兒跟你有關係小暑,你真不該惹他”
陸小暑強辯道:“要你管我呢不惹也惹着了,他還能殺了我不成哼,要怪也怪他自己笨,這麼不經得騙騙這種豬一樣的人真是一點兒技術含量都不用,好沒趣”
“小暑”周思頓時有種深深的望天無力感。心中暗歎道若非二叔他緊張我,你這小丫頭豈能這麼輕易就騙得到他了他不經騙你真當他是個好騙的
而且,他的確對你起了殺心,你又怎麼知道
“你把我莫名其妙的揪出來,就是爲了教訓我這個你現在教訓完了我可以走了嗎”陸小暑見周思神色不定變幻不停,怔怔的出神便問道。
周思回神,忙溫言道:“小暑,你別胡鬧了
這樣,你在這裏等着我,我去找二叔過來,你向他賠罪道歉,保證以後再也不捉弄他了,這件事就算罷了,你看好不好”
陸小暑說完轉身便要離去。卻赫然發現,眼前站着一個高高大大的山一般的身影,她眨了眨眼睛定睛一看,赫然正是周家二叔。
陸小暑便也不動,冷着臉色冷冷的瞅着他。
“小丫頭,你還真是不知死活。”週二叔低沉着嗓音開口,聲音同樣凝重如山。
他還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狼狽過。大哥有傷在身,一直用藥不停,若非如此他們也不會暫時在這偏僻的楓葉村落腳。所以,這小丫頭隨口說阿思去飛鷹嘴崖尋找草藥了他半點兒也沒有懷疑有詐。
當他到了那地勢險惡的飛鷹嘴崖,四處探望也不見半個人影、聽不到半點兒動靜,只有山風獵獵吹過,天知道他當時的心情有多緊張、多惶急就是擔心他會出事。
而他,是絕不能出事的
他遍尋周圍不見,一咬牙便從崖頂慢慢往下,一邊搜尋一邊叫喊,直到下到崖底仍然一無所獲,也沒有在崖底看到有半點兒人跡到過的痕跡,他這纔想到,也許自己是被那古靈精怪的小丫頭給騙了
這一氣非同小可,真恨不能狠狠的教訓她一頓。
這倒好,在這兒碰上,倒省了他許多事。
週二叔身旁徒然生出一股殺氣,這種氣息前世的陸小暑並不陌生,很快便感覺到了,不由得寒浸浸打了個冷顫,卻是擡着頭,有些茫然加十分的不屑盯着週二叔,黑琉璃似的眸子亮晶晶的。
一個大人,不過被她小小的捉弄了一下而已,居然小氣成這樣這是真的想要她的命陸小暑感到深深的不可思議
“二叔”周思卻是急了,連忙展開雙臂擋在陸小暑面前懇求道:“二叔,她不過是無心之失,二叔您別生氣放過她吧”
週二叔只是連連冷笑。陸小暑也一言未發。
“二叔”周思急了,一跺腳說道:“您不能傷害她我說的,您聽清楚了,您不能傷害她,一點也不能”
週二叔一怔,眼底劃過一抹受傷,臉上顯出不可思議的神情,怔怔的望着周思,彷彿不敢置信。
周思卻是不敢擡頭與他的目光對視,下意識微微垂頭盯着自己的腳尖:“二叔,我答應二叔的事說到做到,二叔答應我的也應該做到。”
片刻,週二叔身上彰顯出來的殺氣蕩然無存,他點點頭,冷冷丟下一句:“你說過的話,你自己記得最好。丫頭,今日我就放過你。把你今晚看到的、聽到的都統統給我忘了,叫我知道你說出去半個字,哼,別怪我不客氣小丫頭,我老周是個冷酷無情的粗人,真把我惹急了,別怪你們陸家受你牽連”
“你”陸小暑不由一驚,一時有點兒反應不過來。
“小暑小暑”林放和蟋蟀氣喘吁吁的奔了過來,林放一把推開周思,對着陸小暑上看下看,急喘喘道:“你沒事吧小暑”
陸小暑偏頭看向林放,忽然沒來由的覺得心中一暖,難得對他有了好臉色,神情柔和下來微微一笑搖了搖頭說道:“我沒事,你怎麼來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林放笑着鬆了口氣,說道:“大晚上的真不知你們跑到這兒說什麼,走吧,我送你回去”
他當然不會說蟋蟀報了信於是他就跑來了,他是特意跑來看她的。
“嗯”陸小暑這一回沒有猶豫,點點頭便跟着林放、蟋蟀一塊兒走了。
周思薄脣輕抿,站在一旁並未出言阻攔,而是就這麼瞧着她和林放三人離開了。他心中輕輕暗歎,這個叫林放的真的是對她很好啊,她的生活裏本來就不應該有他的出現。等再過幾個月大叔的傷勢養好,他們就會離開這裏。
從此之後,再無交集,只怕也再無相見之日了他真是庸人自擾、平白糾結,何苦呢
週二叔說得對,他的妻子,絕不可能是她的。
週二叔亦在一旁冷眼瞅着,並不置一言。待得他們都走遠了,他才向周思瞥了一眼淡淡道:“人都走遠了還看什麼走吧,回去”
周思心中沒來由有些憋屈,臉色難看的低哼一聲,垂頭走在前邊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