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爲夫人你這麼快便想通了阿彌陀佛,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陸文軒半認真半打趣的說道,兩人相視笑了起來。
陸小暑臉上的笑容就沒斷過,一個人呆呆愣愣的,思量一回又咧咧嘴傻笑一回,杜鵑斟上茶來,她差點兒沒往鼻子眼裏塞,逗得杜鵑、紅萼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來。
“姑娘啊,您就趕緊歇着吧明日見陸老爺仔細頂着兩個黑眼圈呢”紅萼笑道。
“沒事”陸小暑隨口說道:“咱們習武之人連這點子精神氣都沒有不成何況我現在要睡也睡不着啊我娘和我姐也要來了呢,你們說說,我該給她們準備些什麼禮物啊對了,明天見我爹,穿什麼好呢”
杜鵑和紅萼面面相覷,紅萼忍不住向杜鵑悄聲笑道:“可真是瘋魔了”
“你少火上澆油了”杜鵑輕輕碰了紅萼一下,忍着笑向陸小暑道:“姑娘啊,這話您今晚上都說了多少遍了奴婢們都給您備下啦,保管明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您就放心好了您還是趕緊歇着去吧”
“都準備好了”陸小暑笑了笑,連忙便道:“那你們都去睡吧,不用管我了反正我也睡不着”
杜鵑、紅萼無語。
“去吧、去吧不用管我的,真的”陸小暑笑眯眯的揮手趕人。
紅萼“撲哧”一下笑出聲來,捂着嘴打了個呵欠,含含糊糊道:“杜鵑姐,你要留呢你留吧,我可歇着去了”
杜鵑無奈,只好搖搖頭也去了。
陸小暑擡頭望望窗子外頭的一輪明月,脣角含笑輕輕嘆息一聲,頓時有些發起癡來。
再說陸忠,在家鄉得知皇上要爲靠山王翻案、尋找陸相後人的告示,已經離發告示過去一個多月了。
他隱姓埋名這麼多年爲的就是盼着有這麼一天,當這一天終於到來的時候,他毫不猶豫便選擇了站出來。
於是,便向妻子坦白了自己的真實身份,表示這就準備前往京城。
揹負了太多年的東西,壓得他幾乎有些喘不過氣來,他一刻也不想再等
陸忠原本還擔心苗翠蘭會震驚,會跟他鬧,可誰知她喫驚是喫驚了,卻還沒到他想象中的那種程度
她只是說道:“其實當初我選擇嫁給你,便覺得你不是個普通的人,更不是如你所說家鄉遭了災纔來到楓葉村可是沒想到你竟然是這麼大個官的後人”
然後問他:“你可會嫌棄我這個鄉下婦人做媳婦如果你嫌棄的話,咱們和離吧,你別休我,太難聽了,我有點接受不了還有啊,這些年掙下的家業能不能也全部給我,橫豎如今你也不會稀罕了好在咱們的兒女都長大了,是走是留,隨他們的意若他們跟你走,我就當兒子大了出去闖蕩事業去了,就當女兒已經出嫁了”
“你胡說什麼”陸忠輕嘆,看到妻子既正經緊張又強作倔強輕鬆的模樣,他心裏一陣溫暖和感動,又有點哭笑不得,說道:“你是我妻子,自打娶你那日開始,我就從未想過此生要拋棄你你別胡思亂想了”
“可是,當初是我硬要嫁給你的”苗翠蘭怔怔說道。
“那也是我願意的,”陸忠微微一笑,似是想起那日的事,目光變得越發溫柔,說道:“如果我不願意,又怎會娶你呵呵,不過那倒是真的把我給嚇了一大跳,我年紀雖不大,見過經過的事情也算不少了,可像你這樣的女人我還是頭一回見到。”
向來彪悍利落的苗翠蘭不覺面上一熱,有些不太好意思,笑道:“是不是我太那個啥粗俗了,讓你看了笑話呢”
“不是,”陸忠笑道。
“那是什麼”苗翠蘭忙問。
陸忠瞅了她兩眼,但笑不語。
苗翠蘭心中一喜,便道:“你不是瞧不起我的,是不是”
“那是自然”陸忠笑着點頭。
苗翠蘭先是歡喜,繼而又嘆了口氣,說道:“可是說到底我只是一個鄉下婦人,等你恢復了身份,咱們可真正便是天地之別了別人會不
會笑話你有我這麼一個妻子呢”
“這些年你當我還沒有看透嗎”陸忠溫言道:“世態炎涼不過如此,這些年唯有你陪在我身邊,是你給了我一個完整的家,否則當初我那樣的,恐怕連媳婦都娶不上呢別人笑話也好不笑話也罷,咱們關起門來過日子,理他們做什麼呵呵,難道你不想進京城看看小暑嗎楚河可是說了,那丫頭一直唸叨着咱們呢”
“對,等咱們見了她,便好好教訓她那丫頭的確太無法無天了”陸忠點點頭,笑道:“那就這麼決定了,咱們全家一塊兒上京城”
苗翠蘭微微遲疑,到底心裏牽掛着女兒,且也不放心丈夫,便點了點頭。
陸忠便道:“這就收拾東西吧,後天咱們就走”
“後天”苗翠蘭驚訝:“是不是太匆忙了豆腐坊如今生意那麼大,好多事情要交代呢”
“沒什麼匆忙的,”陸忠道:“收拾幾件衣裳便是了,楚河和玉兒不是在嗎他們都懂的。”
“那也不行”苗翠蘭想了想,搖搖頭說道:“小暑愛喫我做的蘿蔔乾、地瓜乾和幹豆角,還有咱們家的豆乾、腐竹,我還得給她準備一些呢”
“”陸忠無奈。
次日一家人商量,陸忠一個人先行上京,待苗翠蘭這邊準備好了,由苗楚河送她們娘倆進京。
至於陸琦,如今是縣衙裏的捕頭,如今正出任務還沒回來,她們娘倆順便等他。
且說陸忠心裏雖然着急,但時已入冬,運河北上又是逆風逆流,許多商家早已停止營運,好不容易纔等到一艘北上的船隻,還是隻到山東境內的。
陸忠沒奈何,也只得上了船。在山東地界下了船改乘馬車。這麼一耽擱,便到了十一月下旬纔到了京城。
京城依舊繁華,應該說,比從前更加繁華得多。可是,卻已經物非人非了。
街道的名稱仍舊,卻冒出了許多從前沒有的建築,也有許多熟悉的樓房消失不見了,陸忠見狀,不由大爲感慨。
當年離開的時候,他不知道自己此生還會不會有機會再次踏入這座都城,沒想到,時隔將近二十年之後,終究是回來了
陸忠一夜無眠,第二天一早,宮裏便有人前來傳祥慶帝口諭,宣他入宮覲見。
陸忠下意識摸了摸袖中的書信,隨着來人前往。
祥慶帝在內宮召見的他,少不得說了些緬懷陸相的話。
想起父親,陸忠心裏頭更覺不是滋味,也更冷了兩分。當年父親也是被忠勇侯陷害而亡,那明明就是個顯而易見的冤案,可因爲皇帝當年剛繼位不久,想要踢倒一班老臣提拔自己的心腹,便順水推舟定了父親的罪,整個陸家以及無數父親的門生受了牽連
如今聽着皇帝假惺惺的言辭,陸忠嘴裏恭敬着,心裏卻暗暗冷笑。
“靠山王府的小世子說,你手裏有當年靠山王冤枉的證據可有此事”祥慶帝話鋒一轉,終於問到了正事。
“皇上,證據在此。”陸忠更無廢話,將密信從袖中取出恭敬呈上,一邊道:“這兩封信一封是武功侯寫給靠山王意欲籠絡靠山王謀反的,另一封是靠山王寫給臣的父親的。當年武功侯想趁着皇上登基不久朝局未穩聯合靠山王造反,靠山王收到信後便轉給了臣的父親,原本是想託付臣的父親將那信交給皇上以表忠心。誰知走漏了風聲爲靠山王所察覺,他先害了臣的父親,又害了靠山王,所幸臣的父親察覺不妙,命臣帶着這兩封信早早離京隱姓埋名,等時機到了再呈給皇上臣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原來如此”祥慶帝輕嘆着,接過信細細的都看了,其中並無問題,看紙張與字跡都不似造假,加上武功侯謀反的事實俱在,便已信了此事。嘆道:“難爲陸相了,那時候是朕年輕,着了奸人的計唉,這也是天意,若非當初走漏了消息也不會弄到如此若是靠山王親自來京,陸相也不會如今一切都過去了,再多說這也無用你放心,朕會爲你們做主,靠山王和陸府朕都會做主”
“草民謝皇上隆恩”陸忠伏地叩首,心中卻感到無比的諷刺。
皇上這是把陸家的事兒往靠山王身上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