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衆人的注視下,桑婉雙手抓住那白鸚哥,隨便塞進了一名丫鬟的手中,“回去覆命吧拿去”
幾個丫鬟歡天喜地的道了謝,轉身跑去了。衆人無不睜大了眼,瞧着桑婉主僕像在瞧什麼怪物似的。
“大嫂大嫂你真厲害大嫂是怎麼做到的”時蕊佩服不已的叫嚷着,眼中放光。
桑婉俯身在她粉嫩嫩的臉頰上輕輕捏了一下,微笑道:“因爲,嫂子以前也養過一隻白鸚哥啊”
“哦”時蕊恍然大悟,又道:“難怪小白聽你和柳芽的呢”
桑婉笑笑不語,努努嘴道:“你的大風箏又掉下來啦”
時蕊“哎呀”拍了一下腦袋,嘟着嘴埋怨丫頭們不看好,轉身又放她的風箏去了。
那負責牽着風箏線軸的丫鬟忙陪笑賠罪不已,剛剛只顧着看熱鬧,哪還顧得上風箏呢
桑婉神思似乎有些不寧起來,時二奶奶同她說話她也不時走神。時二奶奶只當她是累了,再坐了一會便笑着告辭而去,時蓮見時二奶奶去了便也告辭。於是衆人索性便都散了。
臨去前,桑婉沒注意到,顧芳姿的目光意味深長的閃了閃,脣角古怪的勾了勾。
晚上時鳳舉回來,竟也玩笑着問桑婉,“哎,怎麼降服那白鸚哥的”
桑婉知道白日那話只好糊弄糊弄丫頭們,是騙不了時鳳舉的。一來一隻白鸚哥價值不菲,而且數量稀少,有錢也不一定買得到,桑婉孃家的經濟情況絕不允許她養這麼一隻;二來嘛,以桑婉的性子,在孃家時連看書寫字都要照顧大嫂的心情,更別說養這矜貴嬌氣的白鸚哥了。
桑婉正爲這個不自在,聞言沒好氣瞪了時鳳舉一眼,冷冷道:“我哪兒懂得這個不過嚇它一嚇罷了”
時鳳舉更加來了興趣,不由往她身旁湊了湊,笑道:“稀奇了,怎麼嚇的”
桑婉偏頭瞪着時鳳舉,淡淡道:“我說,它再不老實我就拔光它的毛”
時鳳舉一愣,絕倒在榻上哈哈大笑,杏枝等唬了一跳,忙打起簾子進來,時鳳舉擺手示意出去,斷斷續續笑道:“原來如此我說,還、真有你的怪道二叔拿它沒法子二叔可捨不得這麼說哈哈,哈哈哈”
望了一眼桑婉恬靜柔和的容顏,想她素日溫柔和氣的舉止言行,想象她說這話的神情,時鳳舉更笑得凌亂,好容易忍住,嘆息一聲搖搖頭,認真道:“奇怪了它居然聽得懂唔,怪道都說它聰明過人,果然不假”
說完,又嘿嘿哈哈的笑個不停。
時鳳舉笑得肚子疼,一擡眼才發現桑婉神情不對,眉尖微蹙,脣角輕抿,眸光黯然似有憂鬱。
“你怎麼了”時鳳舉的心突的一沉,忙坐直了身體關切問道。
“沒什麼”桑婉扭頭偏身,擡帕飛快的拭了一下眼睛。
“婉娘,出什麼事了”時鳳舉不由握住她的胳膊,“婉娘”
“哪有什麼”桑婉勉強笑笑,擡眸道:“真的沒事,只是突然間想到了別的,與你說也無用算了,沒事,真的沒事。”
時鳳舉見她不肯說也不便再問,放開她笑道:“沒事就好,若有什麼事只管告訴我,我會處理。”
桑婉聽她說“我會處理”而不是“我會同你做主”心裏下意識的有些失望,轉而又想,跟前世比起來,他能這麼說已是難於登天了便又收了失望,笑着點點頭“嗯”了一聲。
時鳳舉想了想,卻又笑道:“你喜歡白鸚哥嗎要不,我也買一隻送給你”
“你”
桑婉頓時氣結,狠狠瞪他一眼,兩人忍不住大笑起來。
過了兩日,時二奶奶忽然打發個人來請她去修園坐坐。桑婉不便推辭,便帶着紅葉去了。
時二奶奶親自迎出門來,親親熱熱的笑着同她攜手進去。
“閒來無事,我親手做了些糕點,特意請大嫂過來嚐嚐,若不好,大嫂可別怪我”時二奶奶笑道。
“怎麼會弟妹真是手巧”桑婉笑笑,見那盛放在白瓷盤中端上來、炸的金黃燦燦的長方形點心,一個個有兩寸來長,十分精巧可愛,濃郁的甜香味帶着熱氣撲鼻而來。
時二奶奶含笑相請,桑婉便拿起小巧的銀包邊小箸夾起一塊嚐了口,點頭笑讚道
:“外酥裏嫩,甜而不膩,香甜中帶着點酸,難得的是火候掌控的正好,一點兒焦糊味也沒有,這炸奶糕真是絕了”
不想,桑婉竟然認得。
時二奶奶驚訝笑道:“原來大嫂喫過我還當只有我知曉呢,可見班門弄斧了”
桑婉搖頭笑道:“在書上見過,不曾喫過弟妹的手藝真是沒的說”
時二奶奶“撲哧”一笑,“大嫂的點評頭頭是道,一聽就是行家,可見大嫂的手藝定也不錯大嫂,什麼時候也叫我開開眼界”
桑婉並未推辭,微笑着點頭道:“若做的不好,你可別笑話”出閣前她在家各種菜式、糕點、粥湯也學過不少,關於此類的書籍也潛心琢磨過好些,做的東西卻是不賴的。
“怎麼會我還想着大嫂教我呢”時二奶奶說道,二人相視一笑。
又坐了好一會,桑婉才笑着告辭。時二奶奶同她相攜親送她出了院門,二人含笑道別。
“二奶奶,您怎麼沒說呀”望着桑婉主僕遠去的背影,素青輕輕說道。
時二奶奶嘆息着搖搖頭,幽幽道:“我說不出口那種話叫我怎麼說”
時二奶奶情不自禁的對桑婉起了惺惺相惜之感,心中暗道,這麼個冰雪聰慧、溫柔大方之人,大少爺怎麼就不喜歡呢那顧芳姿尖酸刻薄,乃趨炎附勢之輩,給她提鞋也不配
“可是,二夫人那裏,二奶奶您怎麼交代呢”素青不由發愁。
時二奶奶冷笑道:“交代不了那就不交代”她自己也覺沒臉去做的事,卻非要讓她去做,當她是傻的嗎橫豎這個家不像個家,她也不想再呆下去了
回到寧園,李嬤嬤聽說桑婉從時二奶奶那裏回來,眉頭不自覺的蹙了蹙,尋了個無人的時機悄悄同桑婉道:“大奶奶,往後您還是少同二奶奶來往吧,咱們大夫人有點子忌諱呢”
“忌諱”桑婉詫異了。
“是,”李嬤嬤點點頭,說道:“大夫人覺得二奶奶留不住二少爺,一進門就連累得二少爺離家出走,可見是個不祥之人。大奶奶無事還是少同她走動吧”
這也能怪她果然千好萬好自家兒子都好,千錯萬錯都是別人的錯
桑婉心中不以爲然、更不同意,也知李嬤嬤是一片好心,便點頭笑道:“我知道了,往後儘量少同她來往便是。對了李嬤嬤,有件事我想問嬤嬤討個主意,又怕”
李嬤嬤便笑道:“大奶奶您真是太見外了,有什麼事您儘管說來便是老奴能爲大奶奶分憂那是老奴的福氣,若不能,咱們也可商量着解決”
“嬤嬤說的是”桑婉忙笑笑,正色道:“今兒去二奶奶那裏,我總覺得她似乎有什麼話要同我說一樣,可她終究沒說,我也就沒問,只是這心裏”
桑婉話沒說完,只見李嬤嬤拍手道:“我說呢二奶奶平日深居簡出不大同人來往,怎麼好端端的會請您過去,看來果然是有事了大奶奶別急,老奴叫人打聽打聽”
“那就有勞嬤嬤了”桑婉頓時放下心來。以李嬤嬤在府中的身份和年份,想要打探點消息那是手到擒來的事。
李嬤嬤果然雷厲風行,當天晚上,就給桑婉帶來了消息。
“這事真是不好說”李嬤嬤臉上的神情有些難看兼且氣憤,“二老爺不知從哪裏聽到說柳芽那丫頭懂得馴服那白鸚哥,正讓二夫人問大奶奶要了柳芽過去呢還說保準不會虧待了柳芽,看在大奶奶的份上,一過去就是姨娘二夫人不好開口,便讓二奶奶同您說今兒二奶奶請您過去想必便是爲這事了想必她也不好開這個口,故此沒說”
桑婉聽畢頓覺渾身如掉入冰窟,寒浸浸的。
終於還是來了
她猶記得前世,時二老爺在花園裏喝醉了酒,恰好柳芽路過,便將柳芽強拉了去。事後柳芽哭個不停,卻是木已成舟,不得不離了她去了時二老爺身旁。
可時二老爺對柳芽不過一時興起,哪裏就真看中她了
做叔叔的強拉了親侄兒媳婦陪嫁丫頭去,這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時二夫人臉上掛不住,便將髒水潑到柳芽身上,說她狐媚子下流不要臉、勾引主子,連帶桑婉也怨上了,怨她不好好管教自己的丫頭。爲此桑婉受了婆婆王氏好大一場教訓,罰跪了整整一晚,禁足三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