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車伕愧疚的眼神中,馬車很快消失在鬧市中。
“大姑奶奶真是”
“柳芽”桑婉語氣一凜,盯了柳芽一眼。主子再有不是也是主子,輪不到一個奴才來多嘴,這話若傳到時玉梅耳中,柳芽定要喫苦頭。
柳芽忿忿的話戛然而止,垂下了頭。
“嫂子,對不起都怪我連累了你”時蓮眼眶溼溼的,苦笑着道。
“別這麼說”桑婉更過意不去,輕輕拍了拍她的手道:“如果不是我拉着你作伴,你也不會受傷是不是疼得很厲害還能走動嗎”
時蓮搖搖頭,“嫂子更別這麼說,不關嫂子的事”她試着走動,鑽心的痛襲來,腳上不受力,悶哼一聲整個人依靠在彩雲身上差點跌倒,苦笑道:“嫂子,我”
“你忍一忍,咱們僱了馬車便上醫館去”桑婉見她嘴脣都要咬破了,額上、鬢角邊上冒出一層細密的汗珠便知她是真的疼得狠了,心裏大爲過意不去。
“嫂子,沒事,我能忍忍。”時蓮眼眶一熱,差點又掉下淚來。自從姨娘去世後,除了彩雲從沒有人真正關心過她,桑婉面上關切的神情,她看得清清楚楚。
“傻妹妹別哭,別怕嫂子在呢”桑婉哪兒知道時蓮心裏在想什麼只當她是疼的、怕的,忙將她攬着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後。
這一條街是高檔商品區,來這兒購物的幾乎沒有誰不是乘自家的馬車來的,那些靠租賃拉客的小馬車在這兒基本上沒有生意,久而久之,自然也就無人願意來了。桑婉幾個人等了半響也不見有一輛供租賃的馬車經過。
看着時蓮的腳面似乎腫了些,桑婉也不由着急。
“柳芽,你去對面的酒樓問問可有小轎,請店家派個小轎過來接一接三小姐,咱們上那酒樓中坐坐吧,讓夥計幫忙僱輛馬車。”望着對面氣派輝煌的珍味館,桑婉吩咐道。
柳芽一喜忙點頭答應,“還是大奶奶這主意好”說着轉身便去了。
柳芽急匆匆的橫過街道向珍味館走去,腳下太匆忙進門的時候“嘭”的一頭正正撞到一個人身上。
“對不起、對不起”柳芽忙不地點頭躬身的道歉。
“你這丫頭長不長眼睛,往哪兒撞呢趕着投胎呢你”被撞的男子還沒說話,他身邊的小廝已經滿臉嫌惡的罵開了。
柳芽嫌他說話難聽,擡起頭一瞪眼正欲反脣相譏幾句,頭頂上一個聲音十分意外道:“咦,是你呀”
正是那被撞的男子。
柳芽微微後退,疑惑的瞧向他,瞳孔驟然一縮,恨恨瞪他啐道:“原來是你這個登徒子把你家的狗看好,別放出來亂叫”
“你說誰是狗呢”小廝怒。
“自己都答應了,還來問我呢”柳芽冷笑。
“你”小廝挽袖子摩拳擦掌。
“退下,不得無禮”莊維賢呵斥小廝,打量了柳芽一眼笑問道:“你怎麼會在這兒”
小廝高旺不敢不聽主子的,瞪了柳芽兩眼不甘後退,柳芽不喫虧的還瞪兩眼過去,纔沒好氣對莊維賢道:“我愛上哪兒上哪兒,關你什麼事”說着越過他徑直朝一邊的櫃檯走去。
莊維賢笑笑,揹着手慢悠悠的踱着步跟了過去,在不遠不近處站好。
柳芽察覺到了,回頭有些不高興的瞟了他一眼。可這酒樓人人都來得,人家高興站哪兒是人家的事,柳芽不欲節外生枝,忍了忍沒說什麼。她摸出一張十兩的銀票往櫃上輕輕推了過去,陪笑道:“酒樓裏還有包間嗎能不能給我訂一間”
掌櫃的還沒說話,莊維賢已經“撲哧”一下輕笑了出來,饒有興味的繼續看戲。
掌櫃的皺皺眉,眼角也不瞟那銀票一眼,淡淡道:“沒有了”
“沒有了”柳芽急了,想了想道:“那,大堂裏給訂一桌吧撿個角落裏的位置。”
“也沒有”掌櫃的搖搖頭,涵養的一笑,好心指點:“姑娘,出了門左轉,過兩條街右轉,那邊有不少小店,姑娘去那邊問問吧”
“那太遠了啊”柳芽搖搖頭,目光在大堂中一掃,指着道:“掌櫃的,這明明有空桌子,爲何不能訂一桌給我呢”
“姑娘,”掌櫃的不愧是做服務業的,態度是真的挺好,便耐心的跟柳芽解
“這麼貴”柳芽喫驚睜大了眼睛,滿臉肉痛。一道最便宜的菜要五兩,她一個月的月錢也才三兩啊
掌櫃的笑笑,不置可否,“姑娘還是另找一家吧”
“不”
柳芽的反應令掌櫃的錯愕不已,莊維賢濃眉微挑,倒不覺有多詫異。能作爲他孃的賓客的丫鬟,這小丫頭家的主人想來也不會寒酸,區區一頓飯還能喫不起
柳芽說道:“這麼說包間也是有的對不對不管多少銀子您幫我訂一間,還有啊,我家小姐的腳傷着了,麻煩您派一頂小轎隨我去街對面接一接”
“姑娘,”掌櫃的不由打量一眼柳芽身上的衣裳,豆綠碎花的細棉襖子襖裙,髮髻上簪着碎寶石簪花和做工精緻的粉色絹紗海棠花,左手手腕上套着一隻色澤不錯的青玉鐲子。
看起來應是大戶人家的大丫環。
掌櫃暗叫一聲僥倖,虧得先前對這丫頭還算客氣,便試探着問道:“可以是可以,不過,照規矩得付定金一百兩。”
“一百兩這麼多啊”柳芽懷裏揣着兩百兩的銀票是不假,但這是桑婉的少得可憐的私房錢,就這麼白白的貢獻出來她真的覺得肉痛啊想了想,柳芽便笑問道:“不知道可不可以記賬呢記在賬上,回頭您跟我們家大少爺或者管家要去”
反正這禍事是時玉梅惹起來的,憑什麼要自家大奶奶出錢出力的收拾爛攤子這錢公中要是不出的話,也得大少爺出纔行柳芽算盤打得精響
“記賬”掌櫃的似笑非笑盯了她一眼,心道這丫頭還真有點意思,便淡淡問道:“不知姑娘是城裏哪家的您家大少爺又是”
柳芽認爲掌櫃的這是答應了,便很開心的忙笑道:“我家大少爺是時家大少爺啊就記在時家賬上好了”
“時家”掌櫃的忙問:“哪個時家”
柳芽一怔,脫口道:“哪有兩個時家嗎就是,清溪大道的時家啊”
“你家大少爺是青州首富時家大少爺”掌櫃的吃了一驚。
“是啊”柳芽笑道:“掌櫃的,我家大奶奶和三小姐還在對面等着呢你快點找一頂轎子跟我去吧”
“哎,姑娘稍候,這就去”掌櫃的點點頭忙召喚夥計吩咐。
“你是時家的丫頭”莊維賢也詫異的上前。
“喲莊公子,您什麼時候來的”掌櫃的忙從後邊出來,拱手作揖的見禮,不好意思笑道:“老朽眼拙,一時竟沒看見莊公子,公子莫怪”
莊維賢剛剛是故意站在掌櫃的看不到的方位,聞言微笑着擺擺手並不介意。
掌櫃的忙又笑着將他往樓上請,“您訂的房間在二樓西邊第二間,都已經準備好了,您請吧”
“不急,你不用招呼我,還是招呼這位姑娘吧我一會自己上去”莊維賢笑道,瞧了一眼柳芽。
“呵呵,多謝莊公子體諒”掌櫃的忙向柳芽笑道:“轎子馬上就來,姑娘再略等一等。”
“多謝掌櫃”柳芽笑笑點頭,瞧也沒朝莊維賢瞧一眼。
莊維賢感到受傷了,憤憤不平的不服氣起來。長這麼大,他這是第二次被人嫌棄,關鍵是第一次被人嫌棄也是她時家一個小丫頭都這麼拽不對,別的丫頭不是這樣的,反正蘭香就不是這小丫頭,眼睛倒長頭頂上了
“你真是時家的丫頭”莊維賢似笑非笑打量她。
“跟你有關係嗎我警告你啊,你少左一句右一句的,姑娘最討厭你們這些無事搭訕的傢伙”柳芽兇巴巴道。
“喂喂喂,你怎麼說話呢”高旺氣得要跳起來,被莊維賢一瞪只好又縮了回去。
“好凶啊你家主子沒教過你規矩嗎”莊維賢笑道。
“幹你什麼事”柳芽不耐煩朝旁邊走去,離這無聊的人遠點。
莊維賢笑道:“不的事,可你看看誰來了,這個總幹你的事了吧”莊維賢笑着朝門口一指。
只見時鳳舉正帶着長歡從外頭進來。
“大少爺”柳芽驚呼一聲,忙奔了過去,“大少爺”
柳芽心花怒放,笑得那叫一個由內至外的燦爛,終於看到自家的主心骨了找到靠山了
“柳芽”時鳳舉吃了一驚,“你怎麼在這兒”他四下打量忙又問道:“大奶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