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重生傀儡很喫香 >第六十七章 夢
    沐晴覺得自己很清醒,但又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所見盡是邪惡、醜陋,所感盡是仇恨、痛苦。

    夢裏,她看到一個小女孩,才五六歲的樣子,遍體鱗傷,躲在個肥胖的女人身後瑟瑟發抖。

    她聽到夏遠山的聲音問了價,看到夏遠山的手給了錢。

    小女孩不肯跟着走,被女人硬拖出來,推到夏遠山面前。

    夏遠山的態度也是不好,拉拉扯扯地將小女孩帶到自己的住處。

    而接下來的事,成了沐晴心中永遠的黑洞,此後每每不慎觸碰到,都會被拖入無盡的深淵。

    小女孩的魂魄是被硬生生地扯出來的,她哭喊、尖叫,到最後時刻,變爲不成人聲的哀嚎,但夏遠山絲毫不爲所動,始終面無表情對他來說,這只是工作的一部分。

    第二天,傀儡成了,是某個暮遙的巫蠱師,花重金定製的。

    當買主抵達,夏遠山用買主的鮮血,讓傀儡認其爲主,這筆買賣就錢貨兩訖了。

    沐晴直到此刻才明白,夏遠山確實是買了個孩子,這個孩子也確實是被賭鬼父親賣給老鴇的,只是,針對買下孩子之後的所作所爲,如果換了沐晴來處罰,鞭笞、廢修爲和流放,都嫌太輕。

    接下來,沐晴又看到了甜甜,一個失了雙親,身染重疾的女孩。

    在彌留之際,夏遠山帶着木偶找到她,三言兩語便哄她做了傀儡。

    其時,夏遠山才被流放不久,心灰意冷間,只想找個人,哪怕不說話,看着在眼前走來走去,也能感覺到生氣,而一個活潑伶俐的小姑娘,正合他的心意。

    “我做你的爹爹,教你修煉,等以後我老了、死了,你給我起個墳,好不好”他到底是怕孤獨終老,曝屍荒野。

    說起來,夏遠山對甜甜算是不錯,他總以爲,在深山老林,沒人會對他不利,甜甜不會輕易魂飛魄散。

    哪知,天下竟有這麼巧的事,裝着沐晴的木偶被甜甜撿了回來。

    夏遠山當然知道這是什麼,他一眼就認出了自己的作品。

    不甘、貪婪、恨種種複雜的情感摻雜在一起,這些,沐晴都能感覺到,真實得彷彿她已變成了夏遠山,她甚至還想稱霸天下,想把擎正堂夷爲平地。

    沐晴在戰慄,不是因爲害怕,而是因爲野心被徹底喚醒後的激動。

    就在這時,悲傷絲絲縷縷地浮起。

    沐晴眼前一片血紅,滿是橫七豎八的屍體。

    她想大哭,可眼眶幹得發疼,一滴眼淚都流不出;她想報仇,可四肢全無力氣,動一動手指都萬分艱難。

    “好好修煉,我等着你來殺我。”夏遠山的聲音再度響起。

    沐晴隱隱地聞到了草藥的香氣。

    戰慄漸漸平息,先前,曲猷將魂魄給了她後,腦中出現過的畫面開始重複。

    她清楚地知道,夏遠山去過曲家的“金庫”,並沒有找到想象中的奇珍異寶,一怒之下,放火焚燬了曲家大宅,讓曲猷去薄氤島定居。

    她也知道,在劭德洲漸漸衰微的,是曲氏全部產業的十之八九,還剩下一二成,恰好正在薄氤島。

    曲猷拼命修煉,在夏遠山終於收回一魂一魄之後,正式接管了薄氤島上的曲家產業。

    當有了錢,雖不能讓時光倒流,死者復生,不過,有很多事,便好辦多了。

    起初,曲猷不惜一切代價打聽傀儡師的祕密,只爲了能擺脫控制,哪怕一時半刻,只要讓他有自行了斷的時間就好。

    可是,一無所獲。

    後來,他再去打聽,是爲了找到不用鮮血和魂魄澆灌,木偶也能不損壞的辦法。

    同樣,還是一無所獲。

    不過,意外地,在打聽了這麼久之後,他知道了一些傀儡師的修煉方法,只是皮毛,竟也令他小有成就,能將魂魄從木偶中分離出去。

    他強壓着心頭的狂喜,小心翼翼地繼續修煉,一次次地試驗,最長的時候,魂魄在木偶之外度過了一整個白天。

    正當他以爲自己快要自由時,遊離的魂魄遇到了月光。

    當時有多痛苦,越是到後來,他越是想不起來,只記得平時微暖而溫柔的月之精華,那一次,變成了燒紅的鐵水,緩慢、但難以抵擋地滲透進來。

    更可怕的是,他的魂魄並沒有就此散去,而是在天亮之後,恢復如常。

    自此,痛苦每晚重複,直到夏遠山發現異常,施以援手。

    “你看,我本可以不來管你,隨你過這樣的日子,直到哪一天

    我死了。”夏遠山的言下之意是,他是恩人。

    曲猷不搭腔,滿心憤恨,絲毫不見減少。

    “我們的控魂之術,不是阿貓阿狗都能練的。”夏遠山拍拍他的肩膀,“你如果好好聽話,我答應你,有一天,我會打散你的魂魄,讓你解脫。”

    曲猷聞言,未置可否,不過,倒是漸漸的不再反抗忤逆。

    這次交流過後沒多久,夏遠山成了擎正堂的通緝犯。

    沐晴一件事一件事地看過去,在夏遠山和曲猷的記憶中交錯前行,她以爲,她將永遠陷在噩夢裏,不得清醒。

    好在,不知過了多久,夢終究是結束了。

    沐晴睜開眼,渾身上下是享受了充足的睡眠後的舒緩和輕鬆,但夢境裏的一切,牢牢地在她腦中紮了根,她的情緒還停留在夢裏,壓抑而低落。

    她坐起身,轉頭四顧間,發現周圍的事物似乎縮小了。

    她擡手想揉眼睛,卻驚訝地看到她的手變得和之前不同。

    這是一雙人類的手,十指纖長,膚色白皙,指甲泛着健康的粉色,儘管不是她原有的,但也肯定不是雕出來的木頭。

    沐晴有些發愣,擡起另一隻手看看,又摸了摸自己的臉和脖子。

    她變了,她真的變了。視覺上,雙手都是正常的人類的樣子;觸覺上,是硬物表面覆一層軟皮革,不再是純粹的硬邦邦。

    沐晴將手放在鼻子下、胸口,還有另一邊的手腕上,呼吸、心跳和脈搏,她居然全都感覺到了。

    “天啊天啊”她簡直欣喜若狂,霍地站起,低頭不斷地打量自己,也看到腳邊,幾乎被撕扯成破布的小衣褲。

    “我還活着,我有人樣了”她大喊大叫着,瘋了似地跑進小樓。

    從裝在大門附近的穿衣鏡裏,沐晴看到了她現在的樣子是個女人,一個看起來完全正常的女人,身材窈窕,纖穠合度,皮膚光滑細膩,容貌精緻,一頭及腰的長髮,烏黑油亮。

    沐晴對着鏡子裏的自己笑了一笑。

    她開心,只是因爲終於可以像個人一樣生活,要說外表,其實對於此刻的她,根本不重要,相反,她還非常不習慣,覺得這幾近完美的臉和身材多少有些不自然,是最美中不足的地方。

    確認過身體的變化,沐晴便樓上樓下地翻箱倒櫃,找了幾套衣服,一些日用品和一小袋墨琉璃出來。

    她穿戴整齊,將東西在面前的茶几上一字排開,想接下來該怎麼辦。

    “不餓,不累,不想上廁所,呼吸心跳都只是做做樣子的。”她喃喃自語着,沒事找事地拿起梳子梳頭。

    木製的梳子齒很密,從髮根到髮尾,頭髮與梳子摩擦,發出滋滋啦啦的輕響。

    沐晴梳得很慢,一邊前前後後地回想着。

    上一次,因爲雲霞而陷入似夢非夢,似醒非醒的狀態後,沐晴想了很久才明白,她看到的應該是雲霞的記憶。

    而如今,她看到了夏遠山和曲猷的記憶,難道,他們倆都被她給吸收同化了

    曲猷還好說,因爲他的確是把自己的魂魄送給了沐晴,那夏遠山呢一個行事謹慎,心思細密的傀儡師,怎麼會這麼不小心,栽在一個毫無修爲的普通人手裏

    魂魄裏蘊含着強大的力量。這句話,不斷在沐晴腦中盤旋。難道,她吸收了曲猷的魂魄,並因此獲得力量,才能燃起煅神火,打敗夏遠山那個病弱的女人又是誰一而再,再而三地總是在關鍵時刻出現,她到底是敵是友

    問題一個接一個,弄得沐晴心煩意亂。

    反正也想不出任何結果,她索性扔了梳子,倚在窗邊曬月亮。

    空中掛着一輪銀盤似的滿月,沒有云,也沒有星星,微風陣陣拂過,帶着些草香,隱隱的,還有海水的腥鹹氣息。

    不知什麼鳥,從月亮底下一閃而過,落在不遠處的枯樹上,發出低低的啁啾聲。

    沐晴沐浴在微暖的月光中,沒了往日的寧靜,心頭的陰霾始終揮之不去。她鬱郁而不得志,想那些個稱王的,不過手下人數衆多,要論真正實力,個個都不是自己的對手。

    她感到月之精華在體內澎湃流轉,她認爲她與先前已截然不同,若假以時日,必定能成爲術士中的佼佼者。她想與人比試,想看到對手倒在腳下,甚至,血流成河,屍體堆積如山,於她,是最好的風光。

    “擎正堂,卓自省”她喃喃的,並沒有意識到正在自言自語。

    又一陣風吹來,其中,似乎摻雜了不一樣的氣息。

    沐晴猛地回過神,一擡手,便有螢光接二連三自掌心逸出,飛向窗外某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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