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秦時明月之相逢時雨 >第八十四章 扶蘇到訪
    夜漸漸深,我與張良坐在几案邊,他悠然地看着書,而我盯着一塊白色的石頭望眼欲穿。騎了一下午的馬,我現在骨頭都感覺有點散架,還要苦思冥想這千古命題堅白石,真的很考驗人的意志力。

    “雲兒,你已經盯着這塊石頭足足看了兩個時辰了。”他帶着一絲好笑說道。

    我有氣無力道:“好睏啊子房,你就告訴我個答案吧。”

    “我說了,即使我有答案,荀師叔也會察覺到是我幫你作的答,雲兒還是自己想吧。”

    我鼓起嘴擰起眉:“見死不救”

    “荀師叔一向欣賞不拘小節的怪才,雲兒可以另闢蹊徑,寫一些特別的論點。”

    “怪才你說你自己吧,是夠怪癖的。”我想了想,試探地問,“特別的論點那我就寫我非常贊同公孫龍的堅白石論可以嗎”

    “當然可以。”他勾了勾脣角,點了點頭。

    “你確定”

    “確定”

    “好,如果你再唬我,讓我再被荀師叔罰我不會再那麼容易就原諒你”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我反覆確認道,生怕在不知不覺中又被他整了。

    “哦雲兒要對我怎麼樣”他眉眼微挑,饒有興趣地問。

    “怎麼樣”我想了想,我的確沒本事對他怎麼樣,悶悶道,“對你實施冷戰”

    “何爲冷戰”

    “就是再也不理你”

    他笑笑,淡淡道:“我覺得雲兒忍不住。”

    “哼,誰說我忍不住,我不和你說話還可以找子路師兄,還可以找天明少羽石蘭,還可以找扶蘇”只是想氣氣他沒想扯到了扶蘇,我連忙收住嘴。

    “雲兒。”他突然板起臉,正色道,“不要鬧。”

    我吐吐舌頭,沒想到張良那麼忌憚扶蘇,心裏有些小小的幸災樂禍,其實自己有那麼點私心,還是很喜歡看他喫醋的樣子,真的比平時他得瑟的樣子可愛許多。

    張良不再說話,好像有那麼點小生氣,那麼晚了我也顧不上解釋什麼,埋頭就奮筆疾書,寫了一堆爲何我贊同堅白石論的論點,長舒一口氣,趴在桌子上,沒想一趴就睡地死沉。

    第二天一早,我又被該死的張良捏鼻子給捏醒。我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睡在了案邊一夜,不過身上嚴實地蓋着薄被。

    我擡眼看向張良,見他一臉壞笑,神色有點古怪。

    “子房,你也太不體貼了,你就眼睜睜看我睡這裏一夜”

    “嗯。”他點點頭,笑的更厲害。

    “什麼事那麼好笑”

    他收斂起幾分笑容,提醒道:“雲兒,你趕快去上課吧,這次真的要遲到了。馬上就要辰時了。”

    “什麼你也不早點叫我”我收拾起桌子上的竹簡就往外出衝。

    張良說的沒錯,我差點遲到,見到荀子第一眼,就發覺他半合着眼睛一臉冰冷,似乎很不滿意。我心中恐慌,哆哆嗦嗦問了聲早行了個禮,在案邊坐下,靜候荀子的訓斥。他睜開眼,看了我一眼,臉色微變,又端量了片刻,竟然沒有責罵,只是平淡地問道:“子雨,功課寫好了”

    “是的師叔。”我把竹簡交予他,他打開掃了一遍,神色有些意味不明,看不出怒色,也看不出贊同。

    “子雨的觀點的確很獨特,但是你是否想過,要安國定邦,名家的詭辯是否有利於維護一個國家的原則綱紀”

    荀子語氣平緩,似乎並沒有批判我論點的意思,於是我順着我的論點答道:“荀師叔,申雲鄙見,名家雖然提出自己的觀點的方式苛察繳繞,但也是提倡“循名責實”學說的流派,他們提倡的“正名實”,是要“正彼此之是非,使名實相符”。就說堅白石,雖說是詭辯,但它也有其深刻的道理,很多時候我們的感知也是有限的,很多現象背後的確有許多我們沒有感知到的另外一面,不能僅靠主觀的經驗去臆斷。這也是諷刺名實不符的現象。”

    荀子臉色毫無預兆地一沉,正色道:“名家辯論辦法雖然有一定效用,但是糾結於這些弱於德,強於物之論題,捨本逐末不顧是非,然不然、可不可地相互攻擊,相互侮辱,不是仁人的處事方法。甚察而不惠,辯而無用,多事而寡功,不可以爲治綱紀。然而其持之有故,其言之成

    理,足以欺惑愚衆。他們玩弄概念,把等級名分都搞得亂了套,結果只能讓社會失去了秩序,陷入混亂。當年鄧析在鄭國宣揚其“兩可之說”,使得鄭國“學訟者不可勝數”,結果造成鄭國大亂。“

    聽荀子這麼說,我也不再繼續爲名家開脫,連忙迎合道:“荀師叔說的是,的確名家過於不切實際。”在這個只關注安邦治國、倫理道德的政治倫理社會,卻去探索極其抽象的概念,自然會被歷史棒殺,只怪生不逢時。按荀子對名家的態度我知道多說也無益,說不定只會更加惹惱了他。

    正在此時,看門小童突然前來傳報:“荀夫子,門外扶蘇公子殿下來訪。”

    聽到是扶蘇來訪,荀子也略顯意外,他朝小童點點頭,又對我說道:“子雨,今日課就到這,回去罰抄正名篇10遍。”

    “是,師叔。”我無奈道。

    張良還說肯定可以,這下可好又被罰,還好只是抄寫正名篇,沒讓我抄整本書。

    我隨小童一起退出門外,在門口遇到了扶蘇,和陪同的伏念,扶蘇身邊還有一位容貌清麗可人的少女,看打扮也是身份高貴,氣質端莊優雅。

    他們見我,臉上都不約而同閃過一絲好笑的神色,特別是那位少女,笑的最爲歡樂。而伏唸的卻黑着臉,和其他人形成鮮明對比。這一幕看地我滿心茫然,行了個禮:“公子殿下有禮。”

    “子雨,爲何儀表如此不整,實在太失禮。”伏念肅容道。

    我一臉不解地看了看伏念,根本不知道他指什麼,完全沒搞懂我到底哪裏惹他生氣了哪裏儀容不整了

    “這位就儒家三當家的令正,張夫人吧。”

    “語琴公主,正是。”

    “掌門師尊,可否麻煩張夫人陪我參觀一下小聖賢莊”

    “公主不用如此客氣,如此甚好”伏念又轉向我,提醒道,“子雨,還不趕快把臉上的污漬清理乾淨。”

    臉上我摸了摸臉,頓時懵了,臉上還摸得到一排排印子,像是竹簡紋路,手指上也全是黑色的污漬,這才意識到定時昨晚剛寫好就趴在上面睡着了,字都印到了臉上。我臉刷地漲地通紅,這個死張良,居然又整我這次更離譜了,害我在這種場合出醜,可想而知,事後伏念定饒不了我,我心中一片慘然,搞不好自己還要被伏念罰,真是禍不單行。

    我窘迫不已,硬擠出一個笑臉道:“實在失禮請公子殿下,公主殿下多包涵。”

    我急忙在身上翻找,半天硬是沒找出一塊手帕,今天出門急根本沒帶身上。我更加侷促不安起來,只好尷尬的用袖子擦臉。扶蘇只是輕輕微笑着,安靜地看着我,待我胡亂擦了一通,他忽然走上前,拿出一塊錦帕,我愣了愣剛反應過來要去接,他的手已經越過我的手,錦帕在我的鼻尖上擦了擦。

    他笑了笑,把錦帕放進我手裏:“你又弄髒我一塊錦帕。”

    我被他說得也不知如何作答,上次的錦帕是包紮傷口,這次是擦臉上的墨水,難道我要下跪說殿下請恕罪

    “實在抱歉,公子殿下。”我乾笑了一下,低頭無意瞟到錦帕邊緣有四個字:友風子雨。心裏咯噔了一下,想還給他又覺得也不妥,索性連忙塞進袖子。這東西給八卦的弟子們看到還不完了。

    “你要的金瘡藥我已經帶來了,稍後會有人送到你手上。”

    “多謝公子殿下。”我寫信給他想多拿些金瘡藥,是要給小黑療傷用的,還真沒想到他今日突然到訪儒家,我猜想着,他見荀子應該是答謝救命之恩吧。

    “那你,最近可好”他突然認真地問道,還是那種溫潤柔和的語調,目光定定地落在我的臉上一瞬不瞬,似乎是很鄭重地等着我的答案。

    我微微一愣,他的話語雖是簡單的寒暄,但這種場合,用這種有些太過親近的語氣說話,讓我也有些尷尬,畢竟伏念在一邊,上次張良對扶蘇失禮的事在小聖賢莊傳的沸沸揚揚已經讓他有點惱怒。

    見我沒有馬上答,扶蘇似乎瞭然了我的顧忌,眼眸暗了暗,又淡淡道:“最近可好,張夫人。”

    註釋堅白石:公孫龍認爲,一塊堅硬的白石,用眼看不會看出它是否堅硬,只能看到它是白色的,用手摸不能感覺其白色,只能感覺到其堅硬,所以世界上只有白石和堅石,沒有堅白石。這是戰國名家著名的詭辯論點。這種論點具體分析了各種感官對於事物的感受方式的特殊性,認爲人們感覺接觸到的事物的各個屬性,都只能是絕對分離的獨立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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