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秦時明月之相逢時雨 >第185章 雲開霧散
    回到下邳,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換上男裝和人皮面具,拜訪陳平。張良有事走不開,便指派了天明陪我一同去。

    然而不巧,正遇陳平大婚,他不在大哥家,我又四處打聽找到了他的新宅。史書上說陳平娶的妻子是富人家的寡婦,今天一瞧,這宅子果然和之前的簡陋屋舍不可同日而語,堂皇精緻、門楣氣派,屋外也是華蓋雲集。

    陳平知道是我來,特地親自出門迎,親暱地拉着我和天明的手進了大堂,熱情熟絡地寒暄,搞得像是失散多年的好兄弟重逢似的,還硬要我們留下喝喜酒。他說扶蘇的信保存在了他大哥家中,迎我之前他就已經請他大哥去取,我便也不多推辭坐到了席上耐下性子等。

    而天明從一進門開始就兩眼放光,看我決定留下,更是一臉滿足,一坐下就狼吞虎嚥起來,一邊還咕噥着不忘爲他三師公操心:“三師孃,這個陳平幸好成親了,之前看他老纏着師孃,三師公對他一定不會有沒好臉色,現在好了,三師公可以放心了”

    這個天明,還惦記着上回的斷袖事件吶

    我拿起一個糕點塞進他的嘴巴一堵:“天明別說話了,話說多了都來不及吃了,浪費多可惜”

    “嗯嗯嗯”天明努力嚼着塞滿嘴的糕點,狂點頭,看得我好笑又好氣

    並沒有太久,陳平的大哥就親自把信交到了我手上。拿到信的那刻,手不由微微發抖,一種莫名其妙的感應,讓心尖似被揪起。

    小心翼翼打開,一字一字的讀下去,直到最後一個字,呼吸一頓,周圍的所有喧鬧似都忽地停滯,只聽得見胸腔裏慢慢加快的心跳,心神也隨之震動。

    驚訝、無奈、迷茫、不解、欣喜先前種種千頭萬緒如洪水氾濫一般摧枯拉朽奔涌過腦海,只覺得沉冷死去的熱血,剎那間又滾滾沸騰起來

    必須要問必須要馬上問清楚一刻都不能耽誤

    見天明喫地忘乎所以,我放棄了去詢問他的念頭,說了聲要去解手,便急急離開。

    就在這半刻間,自己心中已經有了明確的估量,一直以來最爲清明透徹的人,也是能最快幫我理清頭緒的人,是他

    我心急火燎地找到了顏路,將扶蘇信裏的內容向他一一道來,顏路震驚之餘,也即刻着手幫助我恢復缺失的記憶。他檢查了一番,並沒有發現任何陰陽家的符咒,又略一琢磨,拿出一卷易經,翻了翻,想到了什麼,神色豁然,立即施針,同時又讓我施展心法配合。

    隨着針刺的疼,眼前忽然掠過一些迷離的光影,各種模糊的碎片,飛速閃回。我揉了揉眼睛,一陣昏眩,那些光影,轉眼不見,腦海卻驀地敞亮,一個個片段重組連接,封存的記憶被全數喚醒。雲破天開,博浪沙捨身相救的情景歷歷在目

    雷閃塵飛裏,一抹青衣逆飛而上,流光飛電,以自己的血肉之軀,阻擋每一次飛旋都能帶起一陣颶風的大鐵錘。星花飛濺,他霍然砸落,青衣綻開大片的血紅,襯着他蒼白如紙的面龐,觸目驚心他背上那道長長的傷疤原來原來

    熱潮泛起,捲起滿眶的淚光。以爲他爲了他的大業,可以不惜把我推向命懸一線的境地,竟然都是自己可笑的錯覺

    他待我情義至誠,不顧自己的安危相救,而這恰恰是他一步錯上加錯的死棋,暴露身份,牽連儒家,他付出了太多的代價,而我卻日日在心病作祟,日日質疑這對於失去整個儒家落入最低谷的張良來說,又是怎樣刺心的疏離和懷疑

    該愧疚的,該被斥責的,是我纔對

    是我沒有及時發現少司命已經調換了鳥語符,是我沒有第一時間意識到月神早已迷局暗布自己纔是所有禍端的根源而來到下邳以來,無論張良還是顏路都沒有怪過我一句話,面對子慕指責面對他人異樣的眼光,還一手幫我擋去非議

    真想狠狠抽自己一巴掌

    想見他,恨不得下一秒就見到他

    回來的路上我故意繞開了來尋我的張良,安理找不到人他也該回來了,不會是我沒和天明說清楚,所以他們還在陳平的宅子裏找人

    自己等着心也是不定,索性掠上屋檐抄近路又趕到了陳平的新宅,卻只見天明一人。

    “天明,你三師公呢”

    天明一臉納悶:“師孃,三師公前面來了好久,他已經去其他地方找你了,讓我繼續在這裏候着你呢你到底去哪裏了呀怎麼我們整個宅子找遍都不見你人”

    居然又和他走岔了我氣喘吁吁,但仍舊不停一刻,也顧不上和天明解釋,急急回程找他,這次吸取教訓,不再抄捷徑而是順着回去的必經之路。

    小路上月色寧靜,胸臆卻是鼓盪不休,轉了幾個彎還不見人,腳步也越來越切迫,直到在最後一個轉彎,終於瞧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人引着燈籠向這邊溫溫潤潤喚了聲:“雲兒”

    在燈火微弱的暖光裏在銀色的月華里,那人緩緩走向我,每一步都像在譜寫一段致雅詩句,飄灑的筆鋒落在塵煙後的夜色裏。

    驀然回首,那人就在燈火闌珊處

    一路相隨,紅塵影照,兜兜轉轉,自己的心意迷失過,質疑過,徘徊過,卻註定永遠地魂牽夢繞於眼前的他,溫柔如露水的的聲音,在夜色裏悠悠盪盪,卻扣人心門。

    已經控制不住胸臆的翻滾,不顧一切飛奔着撞進他的懷裏,多等待一瞬都覺得多。

    他有些奇怪又有些擔心:“

    雲兒出了什麼事“”

    “子房......”

    “嗯,怎麼了雲兒我聽着呢。”

    “我.....扶蘇他......”

    “扶蘇”張良面色微微一沉,滿是警覺。

    自己一凌亂,也不知道從哪裏開始說纔好,直接把信塞給他。

    夜色昏暗,張良藉着燈籠的燭光看了許久,也沉默了許久。

    我忍不住問:“子房”

    他依舊看着信,不答,似在沉思。

    我莫名有些着急:“子房,信的內容看的清楚麼”

    他脣角這才忽地揚起,笑意在溼漉漉的夜色裏蔓延而開,他慢條斯理地將信收好,鄭重其事道:“雲兒,隨我去個地方。”

    他牽住我的手,不再說話,我也不再問。我知道他說要帶我去的地方,一定不會讓人失望,就像那夜共同聆聽的波濤共同仰望的星辰,不曾從心底泯滅過。

    夜風拂過,吹動草木,傳來淡淡的芳香,我們進了個屋棚,他點亮油燈,忽而在我耳邊誦道:東風與拘束,留待細君來。

    倏爾,眼眶也熱了,一大片的芍藥花冉冉開放,宛宛輕搖。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