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思空並不擔心佘準被抓,此人善易容僞裝,且武功高強,地下勢力龐雜,但爲保安全,還是暫時斷了聯繫,反正他的目的已基本達成,接下來的事愈大,他所能掌控的愈小。
其實他也頗感意外,若沒有鮑雲勇起義,梁王的事絕無可能這般迅速地爆發,幾個月時間便已不可收拾,不是他的運勢來了,就是葛鐘的命數到了。
這日,燕思空正在書房內圈閱以前的公文奏章,瞭解朝中大小事是每一個翰林必修的功課,尤其是未入仕之前的,閣臣輔助皇帝,而他們輔助閣臣,若被問起過往發生的事、下過的旨、或宮廷禮教規矩已做參考,翰林們當對答如流。
燕思空正看得專心,突然,就聽門扉“吱吖”響了一聲,他第一反應便是封野。
封野來他府上,大多時候是潛進來的,文臣與武將走得太近,難免落人口實,何況燕思空是太子試讀,而封野身份更特殊,這樣對倆人都好。
燕思空擡起頭,面上不自覺帶了笑,但看到來人時,笑容頓時收斂了起來。
佘準狎暱道:“不是你的小狼王,很失望啊。”
燕思空站起身,一臉警惕,壓低聲音道:“你怎麼來這裏”
“我有重要的事跟你說,等不及你來找我了。”佘準聳聳肩,“再說,你現在也不敢找我吧。”
“難道你被發現了”
“暫時沒有,不過我還是決定出城避避風頭,今夜就走。”佘準環顧四周,“虧你家財萬貫,卻住在這種破地方,甘心嗎”
“我對享樂毫無興趣,談何甘不甘心。”燕思空檢查了一下門窗,確定都關嚴了,才道,“佘準,出什麼事了”
佘準不客氣地坐在椅子裏,兩條長腿翹到了燕思空的書桌上:“你那次來找我後,我便派人去了荊州,盯着梁王,梁王的護衛人數確實超過藩王定員,但此人氣小,這些年只會幹些欺田霸畝的勾當,要說他有反心,我絕對不信。”
“那又如何”燕思空冷笑,“他現在有了吧”
佘準眯起眼睛:“他不反,就是死路一條,現在確實有動作了。”
“很好。”燕思空道,“你說他氣小,可當年他也文治武功樣樣出色,如何都比陳炤適合當皇帝,若是陳炤那個廢物去做了藩王,連欺田霸畝恐怕都不會,只能整日縱情聲色。”
“你當真希望梁王篡位”
燕思空沉默了一下,淡道:“這是陳家的家事。”
“我是問你是否希望梁王篡位怎麼,你有膽子做,沒有膽子承認”
燕思空看向佘準,目光灼灼:“你要聽真話”
“這世上,你也只能對我說真話了吧。”
燕思空面無表情道:“陳炤軟弱昏庸,梁王殘暴貪婪,都不配做皇帝,我不僅要報仇,還要輔佐太子霂早日登上皇位。”
“那小太子倒是深得你心。”
“此子必成大器。”
“那封野呢”佘準涼涼地說道。
燕思空皺起眉:“這跟封野有什麼關係”佘準每次提到封野時那嘲諷的語氣都令他頗爲不喜。
“一派胡言”燕思空冷道,“改朝換代的苦,還不是百姓受,我要報仇,也不能置天下蒼生之性命於不顧。再說,無論是封劍平還是封野,都是將才,非帝才。”
“哦,那我倒是誤會你了。”佘準眼中泛着精光,毒蛇一般凌厲地盯着燕思空。
“怎麼,你在試探我”
佘準微微一笑:“思空,你的心思太深了,我試探不出來,只希望你好自爲之,別讓自己成爲千古罪人。”
燕思空勾了勾嘴角,沉聲道:“你來找我,就是要告訴我梁王要反了現在全天下都知道。”
“不止,我是要告訴你,葛鍾一家老小均被謝忠仁控制,他只能忠於朝廷,不會跟梁王謀反,兩湖兵符在他手裏,梁王正在策劃兵變,奪取兵符。”
“你是何時得到的消息”
“今日,消息從兩湖傳到我手裏,至少需要三日。”
“那梁王說不定已經動手了。”燕思空沉吟道,“梁王與鮑雲勇之間可有往來”
“這個我還沒查到,我此次就是打算親自去趟荊州,你認爲呢”
“洛陽、加上湖廣調集的平叛軍一旦匯合,梁王或鮑雲勇單打獨鬥皆難存續,他們很大可能聯手,實際上若梁王能夠奪得兵符,控制荊州,鮑雲勇會主動投奔,否則他夾在梁王和平叛軍之間,豈不活活困死。”燕思空鄭重道,“你到了荊州,一有消息就立刻通知我。”
“我知道。”佘準敲了敲桌子,突然話鋒一轉,“你可記得,當年我們一起在沿海販私鹽。”
“爲何突然提起這個”
“那時你我皆少年,老大把最危險的運貨活計交給我們這幫稚兒,以爲我們什麼都不懂,還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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佘準笑了笑,“我是爲了偷點兒銀子才混進去的,我沒有想到,有人野心比我還大,要奪他的所有。”
燕思空面不改色道:“他受閹黨庇護,作惡多年,這些不義之財,不如給我,我會花得更有價值。”
“當我看到你把他送上刑場,自己卻全身而退,還拿空了他的金庫時,我就知道”佘準深深地望着燕思空,“若這世上有人能幫我報仇,便只有你了。”
燕思空想起從前,也略有感慨,剛要開口,佘準又嬉笑道:“當然,該我的銀子也不能少,此去荊州,路途遙遠,可什麼都要打點”
“放心吧,何時少過你。”
佘準突然眼神一變,翻身站了起來,做了個“噓”的手勢,用口型說道:“有人來了。”
“可是阿力”
佘準搖搖頭。
那隻能是封野了燕思空頓時有些緊張,心臟都狠跳了兩下。
佘準看向燕思空,用眼神詢問他怎麼辦
武功高深之人,感覺極爲敏銳,他能感覺到封野的氣息,封野必定也感覺到他的了。
燕思空很快鎮定下來,讓佘準坐在了客座上,跟他說起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