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郡主嫁到 >第13章 壽王
    此時日近西斜,春日陽光灼而不烈,曜而不妖,金燦燦的陽光映着一池碧水,倏爾微風吹過,便攪動一池鱗光,碎金躍然。少年一身淺碧色的長衫,烏黑的發拿支青竹玉簪挽着,未戴小冠,只懶懶地倚在池邊石旁。樹影婆娑,水光盈然,映的他面容有些模糊。可是即便看不清容貌,也會讓人覺得此人風華絕代,容色無雙。

    徐蔚身子微僵,停下雙足。

    池邊那個少年她是認得的,也是跟她有着莫大關係的人。

    壽王容昀,顧氏的獨生愛子。

    那個被父親拼死護下得救,卻因爲在水裏泡的時間過久而傷及內腑,在病榻上苦苦熬了三年之後便逝去的,與她定下了婚約的人。

    徐蔚一時恍惚,自己彷彿離着那池光影很遠又極近,明明看不清容昀的面容,卻似乎能清晰地看見那雙蝶翅扇動般密黑的睫毛在眼窩處投下的兩彎深影。

    前世,她與壽王並不親近。壽王隨着貴妃住在關雎宮,與徐蔚同年,宮變時,他也只有十三歲。因爲自小體弱多病,壽王很少與旁的皇子皇女一起玩耍,連太宮的壽安宮一個月也最多去個兩三回。徐蔚在宮中十年,見過壽王的次數不多,有交談的更是屈指可數。她對壽王的印象也就是那超拔於衆人,令人目眩神迷的美貌,和彷彿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淡和藏在彬彬有禮之下的疏離。宮裏人都說顧貴妃冷傲,在徐蔚看來,壽王容昀可比他母親傲氣的多。

    最後自己是捧着壽王的牌位入的壽王府。

    在前世,他們可是名正言順的夫妻。至於這世徐蔚苦笑了一下,就算宮變能避免,壽王能長命百歲,她也不想跟他做回夫妻。

    上輩子的陰影,哪是那麼能輕易消除的現在看到他,徐蔚還覺得胸口揪緊,人如窒息般喘不上來氣呢。

    她還在出神間,壽王已經遠遠看到了她。他站起身,將手裏的魚杆一扔,抽出塊帕子擦了擦手,慢條斯理向徐蔚走來。

    現在想避開已經晚了。徐蔚垂眸片刻,再擡起頭時,面上已一片沉靜,衝着走過來的壽王福了一禮。

    “殿下安。”

    走的近了,壽王那精緻無匹的五官帶給人的衝擊力更強,只是徐蔚此時已經福身下去,微垂着頭,並沒看他一眼。她身邊跟着的兩個貼身丫鬟和幾個壽安宮的宮女也都跪下給壽王行禮。

    “免禮。”壽王伸手虛扶了徐蔚一下,如琉璃珠般通透澄澈的雙眸上下打量了打量徐蔚,“你是定國公家的阿蔚吧,許久不見,似是長高了些。”

    壽王比徐蔚小了十天,兒時,太后以此爲由要壽王叫徐蔚姐姐,壽王大怒,堅決不認這個看起來比自己還矮還小的姐姐,便一直阿蔚阿蔚的叫她。

    “壽王殿下比去年可長高了好多。”徐蔚笑了起來,大大方方地看着容昀,“如今我都要仰着頭看您了。”

    壽王聽了她這話,似乎心情極佳,琉璃般的眼珠閃動微光,脣角微微勾起來,“你父親還好嗎”

    徐蔚一怔,壽王怎麼一見到她,頭一個問的不是她的祖父定國公,而是她父親

    壽王見她有些愣怔,微微一笑,輕聲說:“上個月我見過令尊一面,與他討教了些學問上的事,甚是欽服,已經拜師了,阿蔚不知”

    徐蔚又是一怔。壽王與諸皇子自有名儒授課,又有翰林院衆翰林侍講陪讀,根本沒她父親徐承芳什麼事,怎麼會有皇子拜師之說

    壽王見她還是有些傻傻的樣子,似乎很無趣,雙手向後一背,便自顧自地走開:“你父很好,很好。”

    簡直是莫名其妙

    徐蔚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壽王帶着隨身內侍們揚長而去,卻也沒了遊園了興致。眼見時間也不早,便帶着人原路回壽安宮去。走在路上,忽然想起一事,便叫了壽安宮的一位年輕宮女到近前來說話。

    “現在宮中承天殿的總管太監還是汪涵公公嗎”

    那宮女怔了怔,擡起頭看了徐蔚兩眼:“您不知道”

    徐蔚:“”我該知道什麼

    宮女左右看看無人,湊上半步小聲對徐蔚說:“汪太監早半年前就沒了。您那時候剛出宮沒多久,這事兒細情您或許不知,奴婢知道的也模糊,不過是他犯了忌諱,惹了聖怒,直接被拉在承天殿外杖斃了的。”

    徐蔚倒抽了口涼氣,一顆心忽忽悠悠被拎起來,半天找不到地方落下來。

    那宮女見徐蔚面色不好,也不知道自己是哪裏說錯了話。汪太監死了半年多了,骨頭都不知道還在不在,徐家小姐怎麼會想起來問到他承天殿是皇上接見重臣,商議國事之處,也是皇上日常審閱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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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和看書的地方,汪涵是自小服侍皇上的,一向頗得聖心。突然間說沒就沒了,宮裏還有點諱莫如深的意思。雖說徐蔚那時候已經出宮,但承天殿總管太監地位不同尋常,汪涵出事,朝中有點地位的人都知道,她在定國公府難道一點消息也沒得

    不過想想這位在宮裏很受兩位娘娘喜愛的姑娘,偏偏在家裏不受待見,還被個後祖母差點賣出去,宮女就覺得她不知道汪涵的事也很正常了。命都不在自己手裏了,還有誰會閒的沒事跟她說個不相關的太監的事兒啊。

    徐蔚沒了逛園子的興致。心事重重回了住處,洗漱一番,就藉口身子不適早早躺在了牀上。

    海棠木的拔步牀,三面圍擋上滿刻的四季花卉,百鳥鳴春,厚實的江洲綾羅帳子一放下來,牀上就自成天地,連外頭的一點亮光也透不進來。

    徐蔚散了發,坐在牀上,目光灼灼,沒有半點睡意。

    這一世,怎麼會不一樣了呢

    她記得很清楚,這年的五月五,就在京郊的白沙河上,循例辦的龍舟會上出了大事。不知何人私自挾帶了制煙火的火藥於觀舟的人羣裏炸開,引發了驚亂。那時江邊觀舟的人潮洶涌,不知多少人被擠入江中,還有人被活活踩死的。好好一個端午,成了災日。溺死的,擠死的足有六七十人,還有許多小兒在推擠中與家人走散,下落不明。

    皇上震怒,下令嚴查,京中負責治安的五城兵馬司和京兆府尹都丟了烏紗。可這不是最嚴重的,直到十幾日後,有個翰林家的少年衣衫襤褸逃回家中,舉發的事才真是駭人聽聞。據他稱,這壓根就是有人故意製造的混亂,趁亂之時,他被人裹挾,同樣被挾持走的共有十五六名,全是朝中大臣家的子女,年紀在七八歲到十三四不等,均是相貌極佳的。他們被關在郊外一處人家,等到夜黑人散之時,便被塞到船中順江而下要送往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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