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容覺得他的反應很是古怪。但他既這般說,她便也順勢施禮告退。
桓澈聽見身後沒了動靜,腳步頓住。
四下裏一片闃寂,他的內心卻是不能平靜。
他想起自己這些時日以來的那些夢,想起自己這陣子的諸般矛盾心緒,對着黑魆魆的樹林出神。
他好像已經許多年不曾這樣了,心亂又迷惘。
國朝兵力連夜集結,隔日,倭寇退避十里。
顧同甫向拏雲詢問如今離開是否安全,拏雲嚴容提醒說不要輕舉妄動,有部分倭寇已經登岸,此刻返程恐會與這股流竄的倭寇遇上。
顧同甫對此深信不疑,便繼續滯留在海寧縣。
期間,桓澈偶爾會回附近的營帳,但也只是停留半日就走。
半月之後,顧同甫終於從拏雲口中得知那股流竄的倭寇被剿滅了,這才鬆口氣,帶着家小返程。
離開之前,他特意問了于思賢何在,又託拏雲跟尚在領兵作戰的于思賢表達歉意,表示上回沒能好好招待好他們父子,趕回頭若有機會再請他們喫一頓。
顧同甫走後,拏雲看了顧家遠去的馬車一眼,不由皺眉。
顧同甫這不會是想跟于思賢做親家吧聽說于思賢一直將自己的小兒子於紹元帶在身邊歷練,那日顧同甫設宴,于思賢也將於紹元帶了過去。
顧同甫要真是有那個心思,那殿下
拏雲搖頭,他在這裏操的什麼心,殿下被逼急了自然會出手。
返程路上,顧同甫不斷跟徐氏說着于思賢的事。他怎麼想怎麼覺得他們能有這般優待是因着于思賢的關照,殿下應是在回營帳時捎帶手兒將他們帶過去的,否則還能有什麼緣由。
徐氏道:“人家再好頂什麼用,終究不是一個面兒上的。是能跟你當親家還是怎樣”
“親家怕是做不了,但若是真能跟於大人結交,對咱們家也是個助益,”顧同甫長嘆一聲,“我曾聽父親說,咱家老太爺也是上過戰場的,可惜隨軍出征多年,卻是什麼軍功也沒撈着,落後歸家還氣出一身病來。父親勸老爺子想開些,富貴榮通皆由天定,但老爺子卻是鑽了牛角尖,至死也丟不開這件事。”
徐氏嘆道:“莫要再想這些了,咱們沒那個命,強求不來。”說着話又提起了去徽州之事,並勸說顧同甫也隨他們一道去徽州暫避。
顧同甫點頭道:“回去之後就開始預備搬遷之事。你們先走,我是走是留,隨後再議。”
歸家後,顧雲容便跟徐氏開始收拾行李。
她在錢塘縣住了好些年,一朝要走,還有些捨不得。不過轉念一想,等倭患平定,他們就能回來了。這一世友桓澈在浙江,沿海應當能比前世更快回歸太平。
前世抗倭可是整整用了十二年,到她死時,倭寇的餘孽還不消停。
顧家人手有限,東西又雜,拾掇了五六日也沒能理好。林姣得知徐氏等人要暫搬去徽州,主動要求留下幫忙,因此林姣這幾日一直在顧家住着。
這日午後,顧雲容午睡剛醒,就被林姣拉去做針黹活計。
顧雲容午間都嗜睡,坐在太陽底下越發困了,不住打哈欠,手裏的針線基本沒動。
林姣與她閒話少頃,忽然話頭一轉:“那晚,我瞧見你往林中去了,你究竟作甚去了”
顧雲容一驚之下瞌睡也去了大半,但又很快做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表姐這說的什麼話,我不過是尋處方便而已。”
林姣笑了笑,低聲道:“那麼,那位公子將你扛走,卻是真的吧”
這回顧雲容的瞌睡徹底被嚇跑。她覺得這種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她承認下來反而是麻煩,遂繼續裝傻,堅稱是林姣眼花看岔了。
林姣輕嘆着將針線收到笸籮裏:“兜兜不肯承認也無妨。其實我只是想知道那位究竟是誰,姨母說是個官家子弟。若是那位公子有意於你,你可不要錯失了。搬去徽州之事,你可與他說了這一走可要何時相見。”她口中的姨母指的是徐氏。
顧雲容聽見這話幾乎要笑出聲來。
桓澈有意於她不存在的。
上輩子做了小半年夫妻也沒喜歡上她,相較起來今生才見了幾面,喜歡她纔有鬼。
就算這世上只剩她一個姑娘,他也不會喜歡上她。至於她去徽州之事,更是與他無關,他纔不會關心她去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