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天家貴妻 >17.第十七章
    徐氏不知桓澈爲何會忽出此言,怔了一下,點頭道是。

    顧雲容倒並未在意,桓澈這不過是在轉移徐氏的注意。她暗暗朝窗牖看了一眼,眸光微動。

    看來他的狀況並未改善。這雅間不算小,人也不算少,外面還下着雨,但他仍堅持開着窗。

    據說有人陪伴可緩解症狀,所以她前世甚至曾想過,他每晚都來找她會不會是爲了睡個安穩覺。但這猜測顯然不能成立。

    一來他只要跟從前一樣佈置臥房,入眠不成問題,二來找誰陪不是陪,何必非要來找她,橫豎想陪他的人如過江之鯽。三來,他多數夜晚都會與她雲雨,其實睡得並不安穩。

    顧雲容低頭。她覺得即便太子知曉了他七弟的弱點,也鬥他不過。

    顧雲容遲遲未能等來顧家駕車來接的小廝,心裏火急火燎的。好在千盼萬盼,終於盼到風停雨住,但徐氏仍在與桓澈敘話,桓澈也似乎並無送客之意。

    正此時,有夥計來報說顧家的下人尋來了。顧雲容如蒙大赦,忙低聲與徐氏說快些還家。

    桓澈耳力極好,顧雲容的小聲耳語一字不落地傳到了他耳中。他瞧着她那迫不及待要離開的模樣,垂眸看了一眼手中茶盞裏碧澄澄的茶湯,不緊不慢道:“我與二位一道下去。”

    聲音四平八穩,但握霧與拏雲都聽出了殿下語氣裏壓抑着的不悅。

    顧雲容不知桓澈是否有意,出了雅間後他就走到了她後面,她有意停下來想等他走過去,誰知他也停了下來。

    他見她看過來,竟還微擡手做了個“請”的姿勢,面上喜怒難辨:“還要多謝上回顧姑娘帶我去馬頭娘廟。”

    顧雲容恍然大悟,原來他今次幫忙是因爲那件事。如此看來,他應當確實查到了沈家的走私行徑,不知他是否會藉此對付太子。

    但她不能表露出自己懂了,按說她是不該知道這些的。可她又怕自己扮困惑扮得不像,瞞不過他的眼睛,便只好低頭不語。

    她思及自己壞掉的鞋子,面色漲紅,支支吾吾地請桓澈先行,但桓澈彷彿根本未看出她神色的異常,巋然不動。

    顧雲容暗暗咬牙,她好歹也給他當過嚮導、買過楊梅,就算看出她鞋子壞了,是否好歹也放她一馬

    她狠狠絞了一下自己的衣袖,把心一橫,朝桓澈屈身一禮,抱着壯士斷腕的決心往扶梯走去。

    不就是被他看到窘態麼,橫豎也不在意他如何想她,看見了又如何他自己不想暴露身份,那縱是失儀也怪不到她頭上

    顧雲容挺直脊背,目光倏然銳利。

    她前世在桓澈面前向來小心翼翼。唯恐她妝容有瑕被他看到,唯恐她做的小玩意兒不合他意被他嫌棄,唯恐去尋他的時機不對遭他厭惡,如此等等,鎮日瞻前顧後,誠惶誠恐。

    她起先以爲她是患得患失,但後來發現連患得患失都不是,因爲她從未真正得到過。她不過是貪心,是癡心妄想她憑甚認爲一個冷心了一二十年的人會對她動心

    明明他根本不在意她施何妝容,做何飾物,尋他何意,她的那些小心翼翼何其可笑可惜她從前總是不願放棄。

    如今她終於可以徹底放棄,真是遍體暢快

    桓澈見她神色奇異,眼神又忽爛爛如巖下電,倒有些意外。他聽她步聲有異,目光下移,這纔看到她那一掉一掉的木製靴底。

    拏雲只瞥了一眼便面無表情地轉回目光。似他家殿下這般難爲人家小姑娘的,要能娶上媳婦,那得感謝祖上積德。

    桓澈有一瞬竟有些無措。他一心都在思量着顧雲容的態度,跟徐氏說話時其實也是心不在焉的,並未留意到她鞋子的問題,何談爲難。

    方纔特意慢行一步也是想看看她可有什麼話與他說,就這樣放她走,他總是不甘的。

    但瞧她方纔的神態舉止,說不得是誤會他有意刁難,惱上他了。

    桓澈望着她隱沒在扶梯之間的身影,居然有些失魂落魄的感覺。

    他心頭涌上一股衝上去跟她解釋的衝動,但思及她方纔的態度,他又有些迷惘無力。

    他還是不懂她爲何對他態度大變。他覺着他應該沒有看錯,她應當是喜歡他的。

    到得茶肆門口,顧雲容未及上車,就忽聞一陣喧譁聲由遠及近傳來。她甫一轉頭,便看到一身着石青袍子的男子領着幾個小廝急慌慌跑到桓澈跟前,又是作揖又是哈腰,口稱要請桓澈喝茶,又再三賠笑說事皆誤會云云。

    顧雲容一頓。這位是沈家的二老爺,沈碧梧的親叔父,沈碧音的親爹,沈興。

    沈興眼見桓澈欲走,一再作揖,幾要跪下:“求您網開一面縱看您兄長情面上,也千萬高擡貴手小人願出資修葺城防,將功抵過”

    桓澈心下煩鬱,喚來握霧低語幾句,握霧旋即上前將沈興拉到了一旁。

    顧雲容無心理會這些,向桓澈道謝作辭後,便頭也不回地徑入車廂。

    桓澈在原地立了半晌,直到顧家的車消失在視線裏,纔回身離去。

    晚夕,徐氏在飯桌上提起了那個幫她們解圍的少年,引得顧同甫好奇詢問她們今日究竟遇見了誰,夫妻兩個竟你一言我一語地說到了餐訖。

    顧雲容越聽越是犯嘀咕。她盥洗罷打算安置時,徐氏又來審她。

    “縱真是哪門拐了八百十道彎的親戚,那也是認出了咱們纔會叫咱們過去。那少年生得那等樣貌,我若見過必定記得,他既不是認出了我那便是認出了你,你敢說你不認得他”

    顧雲容奔波一日,睏倦得緊,打着哈欠道:“沒準兒他小時候長得醜,我與母親都曾見過他,但皆不記得。而我與娘一如既往的貌美,他一眼就認出了我們。”說話間狐疑探問,“娘不會想讓他當女婿吧”

    徐氏白她一眼:“小姑娘家家的,說這話不嫌害臊。我是看他談吐不凡,又似與咱家有些親故,便想着是否能讓你父兄與他結交。咱家經歷你父親這麼一遭,我是真的怕了。平頭百姓的性命在那些官老爺面前賤如草芥,族中沒有個能說話的,真是任人欺凌。”

    顧雲容默然,這倒是至理,自古背倚大樹好乘涼,但這棵大樹不可能是桓澈。

    徐氏見審了半晌也沒問出個所以然來,也未繼續追問,拍拍顧雲容的腦袋另起話茬:“今年可還要去觀潮又快到日子了。”

    顧雲容不假思索點頭,想了一想又道:“若八月十八之前倭寇不能悉數退走,穩妥起見,便不去了。”

    每月初一到初五、十五到二十都可去錢塘江觀潮,但每年八月十八潮水最大,故此每逢此時,杭州本地人與不遠千里趕來的外地觀潮客都會匯聚江畔,共睹奇觀。顧家每年八月十八也會去湊個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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