纔不過大半月的時間,他就消瘦了一大圈,眼窩深陷,雙頰清癯,身上的兩層錦被將他裹得跟個蠶繭似的,但顧雲容瞧着他那副憔悴病容,覺得他身上可能瘦成一把骨頭了。
她思及拏雲說她再晚來一些興許就見不到他最後一面了云云,意識到他可能已因傷口感染病入膏肓,心內情緒激盪,雙腿發軟,身子一歪險些跌倒,勉強站起,踉蹌着奔上前。
她搖晃他幾下,見他沒有一絲反應,小孩兒似地“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阿澈阿澈,你醒醒,你不能死”
記憶潮水一樣涌上,益發猛烈地衝擊着她顫抖的心。雖然這個人上輩子傷過她的心,但真到了這個時候,她發現她根本無法做到無動於衷。
她也曾經想過,憑什麼他不喜歡她她卻要喜歡他,甚至想過如果她上輩子再晚死個一年半載,說不得就不喜歡他了。
但假設終歸只是假設,感情也不是說放下就能即刻放下的,尤其在生死麪前。
朦朧淚光中浮現出記憶裏那個丰神奕奕的少年身影,再跟眼下光景對比,越顯悽愴。
顧雲容想到傷心處,哭得肝腸寸斷,到得後來,伏在桓澈身側抽噎抽到幾乎喘不過氣來。
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握霧有些不忍心看,忐忑地偷瞄了殿下一眼,抹了一把淚:“殿下都昏迷兩日了,顧姑娘可算是來了。姑娘也不要太過悲痛,想來殿下知道您來了心下也寬慰了誒,殿下醒了”
顧雲容哭得腦子裏一團漿糊,連動作都遲鈍許多,但聞聽握霧後面那一句,腦袋立馬一擡看了過去。
桓澈微微睜開眼,看到她,眼中驀地綻出一抹神采:“我以爲你不會來了。”
一句話說得顧雲容心裏又酸又軟,睜着一雙紅通通的兔子眼呆愣愣看着他。
她小心翼翼地喂他喝了半杯水,看他搖頭示意暫且緩緩,纔將杯子擱到小几上。
她踟躕一下,啞着嗓子問道:“你的傷眼下狀況如何了”
他又倒回枕頭上,虛弱道:“不太好不過一時半刻倒無性命之虞。”
顧雲容怎麼聽怎麼覺着他是在硬撐,哽咽着問他傷在哪裏,她要看一下。
握霧在一旁縮手縮腳的,恨不能把自己縮成一個球滾出去,好給這倆人挪地方,但他的使命還沒完成。
桓澈往一旁側了側頭:“那個地方你當真要看”
顧雲容一愣,那地方哪地方怎麼覺着他有些難以啓齒難不成是
她正驚疑不定間,桓澈已經命握霧掀開他的錦被,將他扶起。
“就是這裏。”他指揮握霧慢慢拉開他的衣襟,露出裏面纏得密密的繃帶、
顧雲容探頭看去,見繃帶從他左腋下穿過,在他右肩上繞過,這樣看來,他應當是傷到了肩胛的位置。
她視線無意掃掠時,看到他聳起的鎖骨和半掩在衣衫之下的腹肌,面上一紅,急忙收回目光。
顧雲容見他精神萎頓,忙讓他躺下,又問他可曾換藥。
“換過了,”他搭着她的手重新躺下,略一停頓才把手從她手上拿開,“只我腹中飢餓,你可否幫我去問問大夫我如今都能喫些什麼頭先大夫說我身子虛,有些東西不能碰。”
顧雲容含淚應好,交代他好生躺着,她去去就來。
她起身之際,又怕他蓋得不嚴實會着涼,仔仔細細地給他掖了被角,重新裹成個蠶繭。
然而她抽手回身走了幾步,忽覺有些不對勁,驀然止步。
不對。
有個地方不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