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天家貴妻 >33.第三十三章
    顧雲容心中暗歎,往事不堪回首。

    爭不來就不爭了。

    還好等案子了結,她就不用跟這個人打交道了,不過眼下還得稍微忍耐一下。

    鑑於有些問題未能答上,顧雲容自告奮勇表示可以去蠶娘那裏爲桓澈問一問。

    她心裏的小算盤打得噼裏啪啦響。她如今表現得好,桓澈滿意了,她就可以藉機提一提顧同甫的事,看他究竟

    預備何時提審顧同甫。

    桓澈看她一眼,點頭應允。

    蠶室日常都是蠶娘在打理,一水兒女眷,顧雲容沒甚不便。她原還擔憂這些蠶娘與她素不相識,怕是不耐煩答她的話,誰想到竟是異常順利,她們非但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還蜂擁圍攏,搶着與她搭訕。

    起先她不明就裏,但隨後發現蠶娘們的目光時不時地往她身後瞟,便反應了過來。

    蠶娘們與她搭話時,有意無意打聽桑林邊立着的那位少年郎是誰。

    顧雲容回頭望了一眼。

    其實她兄長也生得臨風玉樹一樣,但與桓澈立在一處,就被比成了襯景。太子就不願跟桓澈這個弟弟站在一起,也是因爲會相形見絀。

    蠶娘們問的顯然是桓澈,顧雲容想着離得遠桓澈也聽不見,就打哈哈說是她親戚。

    有那上了年紀的蠶娘追問是哪家的少年郎,又問他可曾婚配,顯然是爲家中未婚的小輩打聽。

    顧雲容被纏問得頭大,問清了桓澈的那些問題,便起身作辭。

    她尚未走到桓澈跟前,就見幾個採桑娘手提竹筐從她身後走來,尚未到得桑林便開腔唱起了採桑曲。桑娘們路過桓澈身邊時顯然刻意作了停留,歌聲也越加宛轉悠揚。

    草木陰翳,歌謠飄灑。吳儂嬌語,溫軟多情。

    作尋常小廝打扮的拏雲無聲看了面色不大好的自家主子一眼,又不動聲色地轉回頭,繼續眼觀鼻鼻觀心。

    殿下怕是被調戲了。

    顧雲容尚未及行禮,迎頭便聽桓澈不善問道:“你與她們道了什麼”

    顧雲容不敢說她就隨口說了句他尚未娶妻,只好道:“我就問了您交代我的那幾個問題託您洪福,我全問清了。”桓澈是微服出行,所以準他們兄妹在他面前自稱隨意些。

    桓澈覺着她後頭兩句話不對勁:“何謂託我洪福”

    顧雲容心道確切說是託您臉的洪福,嘴上卻道:“她們原不肯告與我說,但後來知我是跟您一起來的,攝於您的威嚴,立馬全招了。”

    “那她們圍上來歌唱又是爲哪般”

    “她們許是瞧出您是貴人,這是在歡迎您呢。”顧雲容睜着眼說瞎話。

    顧嘉彥嘴角抽動,他小妹還真敢說。

    顧雲容將探聽來的事如實告與桓澈知道,見他不言語,便垂首立着扮乖。

    桓澈思忖之間目光從她身上掠過。

    面前的姑娘乖乖巧巧地低着腦袋,露出一截嬌嫩瑩白的脖頸。

    他的視線一定,眼前忽然閃現出那綺夢裏的一幕。

    他將顧雲容擁在懷裏,火熱的氣息移至她後頸時,她忽然低呼一聲,而後笑個不止,不住伸手推他,口中含混道:“好癢好癢,不要不要蹭那裏”

    她後頸處似乎有癢癢肉。

    不知爲甚,桓澈有一瞬間竟想要上去撓她後頸,看她那裏是否真如夢中那般敏感。

    及至驀然回神,他意識到自己腦海中竟閃過這般念頭,覺得自己怕是出了什麼毛病。

    不過說來也怪,昨晚出門見過顧雲容之後,他就未再做那綺夢,後半夜倒是睡了個難得的安穩覺。

    一行人隨後又去了近海船埠。國朝雖在開國之初就下了海禁令,但江南耕地有限,沿海百姓成百年來一直依海而生,因此朝廷實質上是允許近海漁業和商航的,只是禁止遠洋和通番。

    這回用不着顧雲容,埠頭又是人多嘈雜之處,她索性跟秋棠一道在車廂裏待着,等桓澈跟顧嘉彥回來。

    兩人閒話半晌,秋棠隨手掀起簾子想看看王爺跟少爺可回了,但才一轉頭就低呼一聲。

    顧雲容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僵了一下。

    熙攘的人叢裏,她看到了寇虎,那個前世險些將她擄去做小妾的人。

    她前世就是被寇虎逼得走投無路,才因利乘便與桓澈有了夫妻之實她清醒地考量到了她與他之間的懸殊差距和宮廷的複雜,將自己交給桓澈其實是一步險棋。

    雲雨過後桓澈完全清醒,她也將寇虎之事與他說了,他略一忖量,跟她說了八個字。

    無需憂慮,萬事有我。

    雖然他的聲音清清淡淡,聽不出情緒,但她頓覺雲開見日,安心無比。她回去之後就沒再見過寇虎,這個人彷彿人間蒸發了。再往後顧家就入了京,她將寇虎之事丟了開去。

    而今的寇虎還只是個在漕運船幫裏混得比較開的小頭目,名頭不大,也只有左近住戶知其惡名。但三年後,寇虎不知怎的就成了幾大碼頭的總霸頭,勢力覆蓋錢塘縣及周邊幾縣。

    顧雲容即刻別過臉去。除父親那件事外,她還要仔細想想如何應對寇虎,不然她豈非要重蹈覆轍。

    寇虎是左近出了名的惡棍,秋棠也認出了寇虎,嚇得縮手鬆了簾子。

    雖則她挑起簾子的工夫並不長,但還是被歸來的桓澈遠遠看到了。

    桓澈目力極佳,藉着夕照餘暉,一眼就瞧見了坐在秋棠身側的顧雲容的反應。

    那是一種驚恐萬端的神色,彷彿看見了什麼洪水猛獸。

    他當即循着顧雲容的視線望去,立等對上了一個肌肉虯結、皮膚黧黑的粗壯漢子,看其穿着,當爲漕運水手。

    那水手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往他和顧家的馬車那邊掃了一眼,又收回了視線。

    桓澈面色微沉。

    顧雲容隨兄長歸家之時已近酉時。她一身疲倦,本打算喫些東西收拾收拾就去休息,但一進門就聽丫頭說謝景在裏頭等候她多時了。

    她揉揉眉心,打起精神去了正堂。

    謝景一瞧見她就急急上前:“兜兜,咱們一道去跟表姑說說”

    顧雲容沉默一下,道:“表哥稍安,且借一步說話。”

    桓澈十分清楚,他此行的主要目的不是查案甚至也不是督戰,而是父皇交代的那件事。撇開父皇的私心,這也是多數朝臣盼了多年的事。做不好這樁事,無論查案還是督戰都是治標不治本。

    因而他抵浙之後並未即刻去查案。

    不過真正着手去處置,也並不費多大工夫。桓澈回到聽楓小築後,坐在燈下聚精會神地翻了半個時辰的卷宗就將兩個案子理了個大概。

    在他看來,無論于思賢的案子還是顧同甫的案子,都是漏洞百出。不知是那班大員小吏確乎手段拙劣,還是仗着背後有人便有恃無恐。

    桓澈將案卷摞到一旁,另取紙筆,開始作圖。

    他今日去田間做了勘察,發現南方這邊的地形於國朝軍士而言是巨大的恚礙。國朝兵士以二十五人爲一伍協同作戰,交戰時一伍即一個小陣至少要佔二分田地那麼大的地兒,而南方遍地稻田、水塘、窪地,國朝南方沿海從前太平日久,陣型俱是針對北方作戰的。以現今固有的編制在這樣破碎的水網地帶上作戰,便顯得笨拙臃腫,根本不可能施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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