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九州列國傳 >第三十四章 留得啼痕滿羅袖
    眼瞧着妃舒距離我越來越近,我無處可躲,只能繃直身子,緊貼石柱。

    “是不是此生,並沒想過,還能再見到我。”她肩上的青紅蛇吐着蛇信,貼在我耳旁說道。

    “我與君綾二人已無怨懟,你雖爲君綾師父,護着她理所應當,可我並未有做過害她之事。”我被嚇得汗毛乍立,竭盡全力地避開那條青紅蛇。

    妃舒哈哈大笑起來:“到現在你還認爲,我的怨恨是來自君綾,看來他將你保護的很好,什麼齷齪之事,都不願讓你知道。”

    我的頭腦之中,迅速消化着她所說的話。

    如果當時妃舒對我的怨恨不是來自於君綾,那麼在蝴蝶谷之中,便只有小白一人,可以引她爲之發狂了。

    這是我和小白之間唯一的聯繫,子蠱死去,相隔千山萬水的聯繫就斷裂了。母蠱再也感受不到子蠱的存在,永遠地沉睡在小白的體內。

    胸口突然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我低頭望去,見面容猙獰的妃舒已然用鋒利的短刀,割開了我的胸口。

    溫暖的血液順着我的身體滑落,幾股小流匯於腳下積成血泊,啪嗒,啪嗒。

    我竭盡全力地忍受,不願因痛嘶吼,可剜心之痛難非比尋常,甚至比楚王的宵練穿胸而過之時,還要疼上千百倍。

    我還是沒忍住,涕淚橫流地求妃舒住手。

    可我越是嘶吼的厲害,她越是興奮,手上的力量也隨之加重。

    登時,一股血流噴涌而出,濺在她的臉上。

    塗山婜再次出擊,將妃舒手上的利刃奪過。她怒斥妃舒,命她停手。

    我也趁此鬆了一口氣,可胸口那處裂痕,卻隨着我的每一次呼吸,創鉅痛深,難以忍受。

    妃舒不與塗山婜多做糾纏,她嘴角泛起詭異的笑容,將手探入我心口的傷痕,粗暴地掏弄起來。

    那一刻,我是真的想要死。

    一了百了,便不會再這樣疼了吧。

    “我不會讓你死的,我還沒玩夠呢。”她如地獄之中爬上來向我索命的惡鬼,張着血盆大口,蠶食着我身上的每一寸血肉。

    片刻,她將血淋淋的手拿了出來,放在我眼前。

    在她手掌之中,有一枚發着金色光亮的小蟲。

    小蟲抖了抖透明的翅膀,纔要飛走,卻被妃舒活活捏死在手掌心。

    她將小蟲的屍體丟給肩上的青紅蛇,青紅蛇一口將之吞了下去。

    我將僅有的清明以心念傳遞給了塗山婜,告訴她,今夜我怕是活不下去了,也沒有辦法去天幕雪山救塗山妲,解開塗山族的詛咒了。

    想要說抱歉的人很多,骨碌,百里肆,還有一直等着我,帶她回家的嬀薇。

    這摘膽剜心的疼痛,終於能結束了。

    我企圖咬舌自盡,擡眼卻見豢蝶室門外飛來五隻銀針,直刺妃舒後腦。

    那條青紅蛇七寸也被釘上一針,一動不動地癱在妃舒的肩膀上。

    手持長刀的素素飛身而入,毫不猶豫地斬落妃舒的頭顱。

    隨着妃舒的死去,那條青紅蛇瞬時成了一團火焰,將妃舒所剩無幾的身體燃燒殆盡。此時的豢蝶室內,倏然間充滿了腐爛的臭味。

    素素捂着口鼻,將我從石柱上放了下來,我枕着她的腿,渾身無力地躺在地上,望着豢蝶室的穹頂,呼吸逐漸艱難。

    素素扔下長刀,雙手捂着我心口上的傷,她目光清幽,眼中含淚。

    她雙脣開合,似是在說着什麼,可我耳邊除了嗡鳴,便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響。

    眼前黑影交疊之際,隱約竄入一絲幽蘭。由此我在陷入混沌之中,卻始終不覺着寒涼。這一絲明亮的幽藍,像是一席溫暖的衾袍,將我緊緊包裹。

    耳旁先是有了素素聲音,她正喚着我的名字,不是公主,也不是福祥,而是綏綏。這一聲接連一聲的綏綏,倒像是骨碌在喚着我醒來。

    我緩緩張眼,見整個豢蝶室內,散着通亮的湛藍色光芒。

    清亮卻不刺眼,溫柔卻不暗淡。

    我懸在半空,正對塗山婜,這滿室的幽藍,正自塗山婜的指尖,緩緩注入我心口的那處傷痕。

    “小丫頭,姨婆祖便是耗盡真元,也不會讓你死,你快爭氣些,別白白浪費了姨婆祖的千年的靈脩。”塗山婜以心念,將心中之意,傳送於我。

    她的白裳無風浮蕩,銀髮繞身飛揚,身後的九尾開始若隱若現。

    我知道失去真元,對於塗山婜來說意味着什麼,因而極力抗拒着,甚至嘗試掙脫她的束縛。

    “小丫頭,我怕是逃不出去了,但是你可以,若我最後淪爲他們的祭靈,也不能白白便宜了他們,用這千年的修爲,爲個老不死的守墓,還不如送與你。”

    失去真元的塗山婜,即會失去所有靈力,顯露出九尾真身,若想要逃出這鐵籠,怕是會比現在更要艱難。

    “你心中過意不去,想要報答我,便幫我救回妲姐姐,代我與她說聲對不起,對不起當時沒能站在她的身旁,幫她對抗這世上的不公。”

    我緩緩閉上眼,感受到胸口那處傷,正在逐漸癒合,而後開始發熱,滾燙,蔓延至全身。

    像是沉浸在熱泉之中,不知過了多久,熱泉變成了烈火,炙烤着我的身體,熾熱滾燙。

    渾身燥熱不堪的我,便在這迷迷糊糊之中,褪去身上所有的遮擋。

    恢復知覺後的我,轉醒時才發現,我確實脫下了身上所有的衣物。

    我坐起身,觀望四周,莫名覺着身處之所,有些眼熟。

    摸索着站起身,悄然地扯下珩上的衣裳,穿戴妥當後,自屏風後探出了頭。

    怪不得這屋內瞧着眼熟,原是素素在章華臺所居的小院。

    素素並沒有在此,我見堂內的爐上煮着水,便添滿一碗飲下。

    跪坐在案前,望着門外的落雪,忽就想起豢蝶室所發生的事情來。我摸了摸胸口,發現心口的血窟窿不見了,即便連疤痕都沒有留下。

    回想暈過去之前,似是姨婆祖爲了救我,將她的真元給了我。

    我立即起身,奔去豢蝶室。

    我嘗試用姨婆祖教我的方法,將靈從自體引出,穿過鐵欄往籠內走去。

    一邊於籠內搜尋塗山婜的身影,一邊用心念感知着她所處的方向。

    不刻,我行至那日她棲身的石橋旁,但見落水瀑布邊上,站着一個估摸七八歲上下,長着狐耳的小姑娘。

    我心中驚慌,莫不是姨婆祖爲了救我而亡,那楚王老兒又趁此抓來一個小的塗山族殉祭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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