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替嫁以後 >54.第54章
    此爲防盜章。  雲姨娘和惜月兩個人前腳從后角門偷偷摸摸地出來,後腳就有兩方人馬分別沒入了平江伯府之中。

    “他家的庶女跑了是哪一個”

    小廝跪在屏風外細細回話:“應該是行二的, 有個年紀大些的女人跟着一起出來, 我聽那守門的婆子管她叫雲姨娘。”

    洪夫人端着茶盞:“知道往哪裏去了”

    小廝道:“小的跟他們到了大路上, 聽她們僱了轎子,跟轎伕說去鴻臚寺。”

    “那是要去找徐大老爺了。”洪夫人滿意地點了點頭,“你這趟差事辦得不錯,再去盯着, 若有別的動向, 速來回報。”

    站在旁邊的丫頭聽了洪夫人誇讚,就走到屏風外,給了那小廝一個繡錦荷包,小廝忙接了,磕頭謝賞,見洪夫人沒有別話,站起弓着腰退出去了。

    屏風內側, 洪夫人喝了一口茶, 笑問丫頭:“你猜,徐家那二姑娘爲什麼跑”

    走回來的丫頭抿嘴笑道:“夫人考不倒婢子。婢子猜, 二姑娘跑, 是因爲大姑娘病。”

    這句話聽上去很趣致, 洪夫人笑出聲來:“你這丫頭, 越發出息了, 說話都帶上機鋒了。”

    又搖搖頭, 有點惋惜似的, “那些個文官世宦,總愛說他們清貴有規矩,你看看,比我們強在哪裏徐家還是出過一部尚書的人家呢,不過七八年,就荒唐成這個樣兒了。”

    丫頭接上話:“說得好聽罷了,子孫不爭氣,再大的富貴也就那麼回事,哪比得上我們這樣世代傳承的。”

    洪夫人愛聽這樣的話,嘴角就翹起來,把茶盞往桌上輕輕一放。

    丫頭會意地上前添茶,問道:“夫人,如今怎麼着我們要不要做些什麼”

    “還要做什麼”洪夫人懶懶地道,“我看徐大太太這主意很好跑了一個也不怕,不是還有一個適齡的嗎憑她擡哪一個來,等擡來了,好戲才正開鑼呢。”

    丫頭捧上茶去,笑着恭維:“夫人說得是,還是夫人技高一籌。”

    按下洪夫人這邊不提,第二個知道的,還不是徐大太太。

    從徐家離開的第二波盯梢的同樣是個小廝,他從平江伯府後院大廚房一側的角門入,繞了一圈,輕飄飄進了靜德院。

    這裏是重病的方老伯爺養病之所,與別處比,明顯靜謐許多,來往的一兩個下人都把腳步放得輕輕的,院落裏幾乎鴉雀不聞。

    小廝挨着牆邊,溜進了正房旁邊的耳房。

    耳房窗下襬着一個小爐,上面放着藥罐,藥罐蓋子微微傾斜,苦澀的藥氣縈繞而上,薰染得一屋子都是草木藥味,說不上難聞,可也並不好聞。

    一個穿灰衣的男人坐在藥爐前,側對着門口,手裏拿着把蒲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扇着爐火。

    小廝走上前去,低聲把在徐家後門處的所見稟報了他報的還包括了洪夫人派出去的那個小廝的動向。

    男人聽他說完,點了點頭。

    小廝等了片刻,見他沒有別的反應,問道:“爺,接下去該怎麼做”

    男人扇火的手頓了一下,擡起來他這一擡,衣袖就滑落了一點下來,露出了他自掌根蔓延隱沒到衣袖裏面的一道傷痕,雖已落痂癒合,但由其虯結猙獰之態,仍可想見當日受創之重。

    他就用這隻手執着灰撲撲的扇柄慢悠悠在半空中虛劃:靜觀,其變。

    小廝眼也不眨地認真看完,道:“是。”

    就退出去,從頭到尾沒有發出一點多餘動靜。

    男人低了頭,重新扇起爐火來。他的動作和之前別無二致,好像從沒人進來和他說過話一樣。

    **

    午後,徐大太太才終於知道了後院起火的事。

    這很大程度得怪她自己,她爲了瞞住望月裝病的祕密,不讓各處來請安,才讓雲姨娘能瞞了這麼久。

    怎麼跑的,跑去哪裏了,這不難審,把雲姨娘院裏的丫頭提一串子過來就有了,難的是審出來了之後怎麼辦。

    這麼半天功夫,夠雲姨娘找到徐大老爺了,她不忌憚鬧,徐大太太卻萬萬不願意,這風聲走出去,李代桃僵的計策還怎麼使

    徐大太太鼓着腮運了足足的氣,茶盅都摔碎了一

    套,最終還是把這口氣嚥了跑了一個不要緊,家裏不還有一個麼

    剩的這個傻,呆,還更好擺佈。

    這回再不能出差錯了,徐大太太命人把瑩月從清渠院裏提溜出來,放到眼皮底下親自看着,直等到三月十五,吉期前夜,方把謀算透露給了她。

    瑩月禍從天降,無端叫從自己的殼裏拔出來,在正院一間耳房裏關了兩天一夜,看守她的丫頭憑她問什麼一概不理,只是牢牢管束着她,別說出門了,連走動都不許她走動。瑩月在這樣的境況裏喫喫不好,睡睡不安穩,本已嚇得不輕,再聽徐大太太這一番高論,人直接驚傻掉了。

    “望月病了,方輪到你,不然,你還沒這個福氣呢。”徐大太太居高臨下地向着她,“你老實些,遵父母之命嫁過去,纔有你的好處,以後方家大奶奶做着,該有的風光一樣不少,你懂不懂”

    瑩月不懂,這超出了她的理解範疇。長姐的夫家,她怎麼可以嫁過去什麼大奶奶二奶奶,和她又怎麼會有關係

    徐大太太兩句“好話”說完,跟着就轉成了恐嚇:“你要是不聽話,像二丫頭瞎鬧騰給家裏添麻煩,哼那不要說平江伯府那樣的人家了,能尋着個尼庵收容你,都算是你的運道,以後死了只能做個孤魂野鬼,想得一道香火供奉都沒有”

    她這一疾言厲色起來,還是很見成效的,瑩月一貫怕她,話不曾回,先反射般露出了懼怕的表情。

    對徐大太太來說這就夠了,她不需要瑩月做什麼多的配合,只要她代替望月,坐着花轎,進入平江伯府的大門就算替嫁成功從這個角度講,充任這個人選的是惜月還是瑩月並無什麼差別,不過一以序齒,二來惜月精明些,叫她頂替似乎把握更大,不想精明的難控制,惜月竟直接逃出家門去了。

    話說回來,這所謂成功只是對徐大太太的算計而言,至於瑩月這麼荒唐地“嫁”進去,將要遭遇什麼,日後的日子怎麼過,甚至於能不能活得下去,那都不在徐大太太的考慮範圍之內了。

    又不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心疼她那許多作甚,將她好喫好喝地養大這麼大已是恩情了,如今給家裏派點用場也是該當的。

    徐大太太幾句交待完就走了,瑩月終於緩回神來,但爲時已晚,她已經做不了什麼,像個落入陷阱的小獸般又受困了三個多時辰,外面五更鼓打過,漸漸有了人聲,徐大太太重新過來,吩咐人把她拉出去,換到一間廂房裏,讓喜娘給她開臉上妝挽發更衣。

    瑩月讓人按在妝臺前一動不能動,細長的棉線絞在臉上,是一種奇怪得說不上來的痛楚,她想掙扎,想說不,按着她的老嬤嬤重重一把擰在她的背上,皮笑肉不笑地道:“姑娘,可不能動,絞壞了臉不好看,要不討新郎官喜歡了。”

    什麼新郎官,那不是她的

    瑩月鼓起勇氣,想大聲叫嚷出來,但老嬤嬤眼疾手快地又擰她一把,把她到嘴邊的話擰成了受痛倒抽的一口冷氣。

    她想再反抗,但單薄的閱歷,缺失的教養讓她無能對這種突然的變故做出有效應對,屋裏滿當當一屋子人,可沒有人在乎她,理會她,每個人的臉上都只有紙糊般的笑容,用光怪陸離的聲音告訴她“姑娘大喜了”,像是最荒誕的一折戲,她做夢都夢不出來的。

    她就這麼被壓着完成了一道道程序,外頭天光漸亮,但她看不見了,一頂綴着珠珞的蓋袱當頭罩下,她的眼前只剩一片血紅。

    不知道什麼人來將她背起,她落進了一頂轎子裏,手裏還被塞進個肚腹圓鼓鼓的瓶子,周圍爆竹鑼鼓大作,轎子跟着被擡起。說來可笑,瑩月長這麼大,因爲從沒出過門,連轎子都沒有機會坐過,現在腳下忽然一輕,周身一飄,瞬間的失重感讓她差點一頭撞轎廂上去。

    轎子開始走起來了,周圍喧鬧更甚,瑩月荒謬如處夢裏的感受也更強,外面的許多人聲該是熟悉的,她此刻聽來卻陌生得如隔雲霧裏,連徐大太太的哭聲都變得虛幻了當然,這可能因她本也是裝作出來的緣故。

    轎子裏總算沒有個老嬤嬤時刻準備着要擰她一把,瑩月終於有了點自主權,但她能做的事仍然很少,跟在轎旁行走的喜娘丫頭遍是徐大太太的人手,她有一點異動,把她鎮壓回去極容易。

    瑩月把遮擋視線的蓋袱揭了,見到轎廂右邊有個小小的方窗,想要伸手去掀上面覆蓋的簾子,墜着流蘇的轎簾才一動,立刻被從外面壓下,瑩月連是誰動的手都沒見着。

    她又試圖向外說話,但外面太吵了,鑼鼓沒一刻停過,因爲出了徐家大門,沿途還開始有小孩子跟着湊熱鬧討喜錢的大笑大叫聲,她嗓音天生細軟,把嗓門扯到最大了也傳不出去左右倒是能聽見,但能離她這麼近的肯定是徐大太太的心腹,根本不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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