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替嫁以後 >141.第141章
    此爲防盜章。  現在辰時末了,徐大太太開始當家理事, 有家務要回的管事媳婦大娘們陸陸續續來了, 她仍舊餓着肚子站在這裏。

    凍得冰冷的四肢, 與餓得發疼的肚子,竟分不出來哪個更難熬一點。

    來來往往的那麼些人,目光都有意無意刮在她身上, 罰站不是什麼體面的事, 瑩月不想同她們的目光對上,就假裝被身邊的石榴樹吸引, 盯着其中一根枝條發呆。

    這根枝條上, 比昨日多萌發了一個小小的嫩葉尖尖。

    瑩月會這麼清楚, 是因爲她昨天就是站在這個位置的嗯,這不是她第一次出來“醒”規矩了,昨天徐大太太罰她的理由,是說她請安的聲音太小, 有不想給嫡母請安的嫌疑。

    所以今天她才把嗓門放大了些, 不想, 又撞到了徐大太太手裏。

    這也不奇怪,嫡母想挑庶女的錯, 那真是太容易了,只要徐大太太想, 瑩月的每一根頭髮絲兒都是一條過錯。

    當然, 徐大太太自己絕不以爲這麼做有什麼苛刻之處, 沒打沒罵, 又不是數九寒天,這個時候往外站一站,還能把人站壞了這麼點仁慈的小小懲罰都受不住,那一定是庶女其心不正,安心要使苦肉計同嫡母作對

    所以現在瑩月把腿站成了兩條沒知覺的木棍,也只好撐着繼續站下去。

    不過到了這個時辰,也好捱了一點,因爲日頭漸漸升高了,挾着寒意的晨風緩緩歇了,先前虛幻似的金色陽光照在身上終於有了真實的暖意。

    也就在這時候,徐大太太身邊的一個大丫頭金鈴出來了,穿着簇新的石青短襖,紫花細布比甲,籠着手,要笑不笑地站她面前,道:“三姑娘,太太使奴婢出來問一聲,你可知道錯了”

    瑩月張了張嘴臉有點凍僵了,她頓片刻纔回出話來:“知道了。”

    “那就去吧,明日,可不要再犯了。”

    金鈴傳的是徐大太太的話,代表的也是徐大太太,瑩月屈了屈僵直的膝:“是,多謝太太教導。”

    金鈴往旁讓了半步,沒多的話,轉身徑自上階又掀簾進去了。

    瑩月到此時纔敢跺了跺發麻的腳,把手放到嘴邊呵着,汲取着一點熱氣,往院子外慢慢走去。

    她彎腰拱背的瘦弱背影落在來往人等的眼中,也博得了一兩聲同情:“唉,託生成姑娘又怎麼樣,沒個娘”

    “噓,你不要命了”一個大些的丫頭正好走過發出感嘆的擦廊柱的小丫頭旁邊,聽見了,兜頭給了她一下子,小聲訓道:“太太好好的,三姑娘怎麼就沒娘了叫太太聽見,皮都揭了你的”

    小丫頭忙忙討饒不迭,待大丫頭走了,埋頭擦起廊柱來,再不敢多話了。

    瑩月在回程的半途中,叫她的丫頭石楠接着了。

    石楠本來眼眶就發紅,在道邊上焦急地來回打轉,一見了她蹣跚的步伐,飛奔着迎上來,眼淚同時灑下來:“姑娘”

    瑩月讓她扶住,頓時減輕了不少負擔,放鬆下來挨着她,笑道:“哭什麼,我沒事,這不是回來了。”

    石楠哽咽道:“姑娘別說了,快回去吧,玉簪姐姐把熱水湯婆子熏籠都備好了,姑娘趕緊回去暖一暖。”

    瑩月又冷又餓,也沒什麼勁頭說話,就點了頭,由她一路扶回了清渠院。

    清渠院位置很偏,窩在離正院最遠的西北角里,瑩月每天去請安都要走老長一段路,冬日裏尤其受罪,每天早晚都各灌一肚子冷風。但瑩月仍然很喜歡這裏。

    作爲家中最不受寵的庶女,能獨佔這麼一個小院算她運氣好了。

    她生母是徐家的丫頭,很早就病亡了,徐大太太看見庶女刺眼刺心,不想接她到正院裏養,就把她丟給了徐惜月的生母雲姨娘。

    瑩月在雲姨娘的院子裏住了兩年,當時她纔是個三歲的奶娃娃,什麼也不懂,凡事都跟在長一歲的姐姐惜月後面,惜月讓雲姨娘教着做什麼,她就跟着學,姐妹倆天天請安一道兒去,一

    道兒回,小小的兩個人看上去很和睦。

    如此過了兩年,不知徐大太太怎麼回過味來了,認爲如此是給雲姨娘送了助力,瑩月由她養大,凡事還不都聽她的去了

    於是折騰着又把瑩月挪了出來,但徐大太太自己仍是不想養她,尋了個空着的小院,隨便配了幾個下人,把她扔了進去。

    小的時候瑩月懵懂着,剛離開惜月那一陣一個人還哭了一陣鼻子,但漸漸大了,她就覺得有自己的一方小天地也很好。

    這個小院太偏了,一般人串門都懶得串到這兒來,瑩月回來,把院門一關,就把那些風霜喧擾全關在外面了。

    “姑娘”

    她的另一個丫頭玉簪站在簾子外翹首以盼,見她回來了,忙小跑過來:“姑娘快進去,我燒了熱水擱在熏籠上,現在還燙燙的,姑娘快把手腳暖一暖。”

    兩個丫頭左右簇擁着把瑩月扶進屋裏,石楠替她脫鞋襪,玉簪走到牀前,從被窩裏拿出湯婆子放到她懷裏,又轉頭去端熏籠上的銅盆。

    鞋襪褪下,瑩月小巧的雙足懸着,她腳尖凍得生疼還發癢,迫不及待地就要往盆裏放,石楠忙道:“姑娘等一等。”

    捉了她的雙足先替她生搓着,連着小腿一片,直搓到發熱才許她放進水裏。

    瑩月乖乖地抱着湯婆子由她擺佈,冒着熱氣的水流漫過腳面,浸到腳踝處,她舒服地嘆出口氣來,往搭着陳舊墨綠椅袱的椅子裏靠了靠。

    玉簪見她耳朵紅紅的,伸手摸了摸,冰涼,不由憐惜地道:“再這麼挨兩日,姑娘連耳朵都要凍壞了。”

    怕她生起瘡來,一下一下地替她搓着,又小心地避開她耳垂上墜着的兩粒珍珠小耳璫。

    瑩月自我安慰地道:“應該不會的,天氣一天比一天暖和起來了。”

    轉身去拿乾淨布巾的石楠一聽這話急了,忙轉回來道:“這麼說,姑娘明兒還得去挨罰不行,我明天一定要跟姑娘去,姑娘可別再哄我留下了。”

    姑娘家嬌貴,在自己家裏行走也很少落單,瑩月今天會一個人在那罰站,是因她昨日帶了石楠去,結果主僕倆一起在那站了快一個時辰,她覺得今天去情況可能還不大妙,就哄着沒帶石楠。結果,果然。

    玉簪也道:“要麼明天我陪姑娘去,沒有姑娘挨餓受凍,我們在這安坐的理。”

    瑩月拒絕了:“都不要。誰去,都是再白賠一個進去,我病了,有你們照顧我,你們病了,怎麼辦呢我笨手笨腳的,可不會伺候人。”

    石楠想哭又想笑:“姑娘說什麼話,誰敢勞動姑娘伺候我們”說完了又很發愁,“太太這股邪火,什麼時候才能過去啊。”

    以往瑩月的日子其實沒有這麼難過,她窩在這個偏遠的小院裏,不爭不搶任何物事,給什麼待遇都受着,徐大太太有交際要應酬,有家務要管,有親生的子女要操心,一般情況下,犯不着來和她活得這個影子似的庶女過不去,丟遠一點,少看見幾眼也就是了。

    現在忽然改了常,自然是有緣故的。

    這個緣故,家裏上下其實都知道了,只是不想觸着徐大太太的黴頭,還沒人敢在明面上說出來。

    在自己的小院子裏,瑩月還是可以說一說。

    腳泡好了,身上重新暖乎乎的,玉簪去隔壁耳房端燉在小爐子上的蜜棗粥,瑩月就向正替她穿襪子的石楠問道:“怎麼樣消息打聽確實了嗎”

    石楠早上沒跟她去罰站,也不是真的就在家裏安坐了,瑩月哄着她,給她尋了差事,叫她去打聽一下昨天聽到的一樁閒話。

    能在清渠院這個冷窖裏當差的,都不是什麼很有本事有背景的下人,但石楠是家生子兒,要打聽事,總歸還是找得到自己的一點門路。

    她一邊引着瑩月的腳踩進只在屋裏穿的軟羅繡鞋裏,一邊擡了頭,很有興趣地道:“打聽到了我去雲姨娘院裏,找梅露姐姐,假裝要借二姑娘的繡花樣子看一看,沒等我尋話頭提起來,那裏的丫頭自己就在議論着方家的大爺,是真的回來了,而且都回來有七八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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