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真的是喜歡往高的地方去。”他又站到她旁邊,與她一起吹風。
昨夜她也是這樣,翩翩然站在屋頂,他其實早就看到,只是沒有打擾。
“一個朋友告訴我,站得高使人頭腦清醒。頭腦清醒就不會被不必要的情緒所累。”
她每次接近四魂人,都會遇上大大小小的事情,生氣更是在所難免的。
“可是站得高的地方很冷。”
高處不勝寒。
唐久綏的重點顯然找的很奇怪。
他正色道:“那人誣陷邱彧就是爲了讓楊洐夫妻二人懼怕懷疑我們,你可倒好,直接連那個假無心都放倒,現在任我們怎麼解釋楊洐都只會害怕我們,你豈非是順了那人的意”
“害怕和敬畏比相信更有用,我也不需要他相信我。”白僖道。
山頂的風稍斂,她接着道:“我幫楊洐,只是因爲他是我要幫的人。如若他原本不在我要找的人之列,任他發生什麼我都不會多看的。”
若不是因爲楊洐是這一百年的那個四魂人,她根本不會來到人間,不會找機會接近他,更不會幫他給花汐治什麼奇疾。
唐久綏扭頭看她的側臉,笑了:“你倒是不怕說實話。”
“不過,爲什麼說敬畏比相信有用”他又回到白僖上一句話。
“也是我那個朋友講的。”白僖將被風吹亂的頭髮用手攏住,原地坐了下來。
“他如我一樣,活了很久。”
活了很久的人,就很容易寂寞,所以那個人有一次無趣久了,就跑到人間去。
“四百年前,那時人間大鶻朝的皇帝正是廣玄王,將國家治理的極好,卻偏逢妖魔作祟,害人性命,廣玄王愁壞了身體。我那朋友當時恰好在人間,看廣玄王爲百姓操心,便化成了一個人間的高僧,說只要廣玄王能爬上他的仙山來,他就賜他安撫妖魔之法。”
“後面的事你便知道了,我那朋友人間的身份就是四百年前的高僧無心,後來廣玄王真的一步一磕頭爬上了山,他就給了他安撫妖魔之法。可我真正要說的,並不是這些。”
“他其實早就將當年半珏谷作亂的妖孽收掉,可他沒有告訴世人,他說的是那個妖孽着實厲害,他也只是去了那妖孽的一半戾氣,還讓人們按時向半珏谷貢獻祭品。”
當年步履的確是這麼回答白僖的,他說:“你知道爲什麼人在六界明明最弱,卻數量最龐大最繁榮就是因爲他們知道自己最弱小。妖爲什麼近些年頻頻在人界作亂因爲凡人太多了,他們多到開始侵犯他人的地盤,漸漸忘了自己是最弱小的。有的妖被逼的無處可去,不來人間去哪裏”
“人應該有敬畏之心。一個人有了敬畏之心,才能自覺約束自我,不做出格越軌之事。連人間智者都有語云:凡善怕者,心身有所正,言有所規,糾有所止。偶有逾矩,安不出大格。”
白僖靜靜地講,唐久綏靜靜地聽。
她不再說話時,他擡眸問她:“你那個朋友,可是那日地宮中我和邱彧救你時,你喚的步履”
“他與你一樣,嘴皮子功夫很厲害。”白僖沒有否認。
“聽你方纔說他說過的話,又聽你這樣稱讚我們二人,我覺得我很是欣賞他。有機會真想與他見上一見。”
唐久綏依舊習慣性地把她的嘲諷當做誇讚。
“你們還一樣的傲慢,”白僖輕嗤,復又看向遠處山巔。
“你怕是沒機會見到他的。想來四百年前那一面,竟是我與他最近的一次見面了。”
良久,白僖收了思緒,十分認真地問唐久綏。
“唐久綏,你來自哪裏我在六界這麼久,從未聞過你與邱彧身上的氣息。”
“怎麼,你不是說你活得久可以做我的老祖宗嗎那我來自哪裏你竟然不知道”
唐久綏很是得意。
“我知道你是四魂人。可是四魂人每一百年在六界只出現一個,這一百年當是楊洐無疑。”
唐久綏不再左顧而言其他,深深的眸子望着她。
他說:“在六界的確如此。可是六界之外,還有一界,那裏的人皆是四魂人。他們知道六界的存在,可他們從不與六界往來。”
“爲什麼”
“因爲在始祖開天闢地的時候,他們被遺棄在天地之外。所以這六界,他們不稀罕。”
四魂界,天地之第七界。
試想一下,如果有這麼一界,在天地形成之初就被遺棄,那它該是怎樣的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