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三月,正是草長鶯飛的時節。

    青石鎮,百花繽紛,遊人如織。晌午正值飯點,鎮上最大的悅來酒樓已擠得滿滿當當,食客如雲。

    幾個店小二忙得腳不沾地,在大堂中來回穿梭,就在這個當兒,一個纖瘦的少年突然出現在大門口。

    那少年不過十六七歲的模樣,眉目靈動脣紅齒白,容顏極是清俊,他站在大門口朝着店內四下張望,一雙黑漆漆的眼睛似墨玉般的明亮。

    一個店小二已堆着笑臉迎上前去,殷勤地招呼他,“客官裏面請,裏面請,裏頭還有空位子,您老想喫點什麼儘管說。”

    “這個”那少年下意識地摸了摸荷包,稚氣的臉上露出一絲爲難的神色,大堂裏傳來的飯菜香氣着實太誘人,他嚥了咽口水,問道:“你們這裏最便宜的陽春麪多少錢一碗”

    店小二笑道:“五個銅板。”

    那少年從衣袖裏掏出一枚紅色絲線繡的精緻錢包,打開,抖了抖,叮叮噹噹,四個歡快的銅板跳出來,那少年神色更尷尬了,捏着四個銅板問:“我只有這些了,你能便宜點賣給我一碗嗎”

    店小二撓了撓頭,眼前這少年容貌俊俏氣質清雅,看上去彷彿是出自世家,只是他衣着簡陋,身上穿的棉白長袍是普通粗布制的,一看就是成衣店裏最劣的貨品。

    可惜了,這麼俊的人,卻混得如此落魄,連最便宜的陽春麪也買不起。

    店小二動了惻隱之心,收了四個銅板,回頭朝着後廚吆喝道:“得咧,加湯加蔥,大份陽春麪一碗”

    “謝謝謝謝”那少年鬆了口氣,連聲道謝,舉步跨入店中,自去尋了個角落坐下。

    面很快就端上來了,雪白的面,碧綠的蔥,一碗普通的陽春麪在飢餓的人眼中,也可算是無上美味了。那少年顯然餓極,拿着筷子悶頭就喫,順手把手中的劍擱到桌子上。

    青色的劍鞘花紋古樸,光澤幽然,劍柄也是青色,底部鑲嵌着碧玉,寶劍雖未出鞘,但從劍鞘的縫隙裏,隱約可見一泓寒光耀目,好劍,真是一把好劍,這少年如此窮酸,隨身卻佩着一柄這樣的好劍,當真是讓人納罕。

    熱熱鬧鬧的酒樓裏,食客們正在推杯換盞,大堂前面的小方臺上,一個說書先生坐在木桌後,手裏拍着驚木,正講得口水四濺

    “話說那軒轅老人的藏寶洞裏,埋藏有數不盡的財富,金銀,翡翠,玉石,古董,字畫,各種各樣的奇珍異寶應有盡有,你只隨便拿上一樣,就夠一家人一生喫喝不盡了,所以這六十多年來,一直都有武林人士在四處尋訪這座藏寶窟,妄想獲得這滔天的富貴”

    底下的食客中立刻就有人問了,“銀子這個東西夠用就行了,爲了錢四處奔波尋找,不合算啊。”

    說書先生乾瘦的臉上露出一絲鄙夷,“這位客官你不懂,據說軒轅老人的藏寶洞裏除了金銀,還有他花盡一生精力收集的武林各門各派的武功祕笈,都是最頂尖最高深的絕頂功夫,誰學會了這些功夫,就能無敵於天下了。傳說當年軒轅老人學貫古今,在雁北山上,只用一柄木劍,就在五十招內將當時的武林盟主秦絕嶺挑於劍下,武功之高,令人瞠目啊”

    “哇這麼厲害”

    底下的人頓時一陣驚呼。

    說書先生喝了口茶,使勁一拍手裏的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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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所以你們說說,但凡武林中人,誰不想找到這座藏寶窟只要找到它,財富和武功唾手可得,從此揚名立萬,稱霸江湖”

    已經有人開始嚷嚷了,“那麼這座藏寶洞到底在哪兒呢爲什麼從來都沒人找到過”

    說書先生嘆氣,“傳說是在東海里的某個小島上,極其隱祕,島上的山體都被掏空了,裏面就藏着軒轅老人畢生的心血。”

    話音剛落,大家都議論起來。

    “東海啊,東海那麼大,怎麼找”

    “就是,東海里的小島多得像狗身上的蝨子,鬼才知道哪個島上有藏寶洞。”

    “聽說出海的船一撥又一撥,就沒見誰得手過。”

    “傻啊你,這是傳說罷了,哪裏真會有什麼藏寶洞都是說書的編出來糊弄人的。”

    “說得是,說得是,權當故事聽了,咱們喝酒,喝酒,哈哈哈”

    那少年靜靜坐在一邊,安靜地吃麪。面喫光了,連湯也喝得一滴不剩,他才滿意的放下了碗。

    餓了兩天的肚子總算是喫飽了,可下一頓飯又在哪裏唉,藏寶洞金銀寶石古董這都是多麼遙遠的事情,當一個人身無分文的時候,怎樣活下去,纔是頂頂要緊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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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經有二十八個人從他眼皮底下經過了,十五個男人,十三個女人。

    這些人裏有挑擔的小販,賣菜的大娘,坐轎的員外,喫糖葫蘆的小孩。

    雲畫雨坐在高高的樹枝上,揉了揉額頭,爲難得直皺眉,原來打劫也是個技術活,應該挑誰下手呢

    當然,打劫不光彩,有違江湖道義,但身上最後的四個銅板都用完了,爲了不餓死,他也只能用這權宜之計了。

    只是,做小生意的人賺錢不易,不能搶。

    那賣菜的大娘看上去都年近花甲了,甚是可憐,不能搶。

    有錢的員外都帶着好幾個隨從,打起來難免傷到了人,不能搶。

    至於那喫糖的小孩子

    小孩子身上怎會有錢,倒是他手裏那串糖葫蘆紅豔豔的十分誘人,只不過搶小孩子的糖葫蘆喫真的是太丟臉了,不能搶。

    雲畫雨嘆了口氣,又嘆了口氣,眼看着一個時辰都快過去了,仍然一無所獲,雲畫雨握着拳,狠了狠心,暗下決定,等到下一個經過這棵樹下的人來了,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幼,他都要跳下去打劫。

    正這麼想着,遠方有個人影,正悠閒的朝着樹下走過來。

    這是個年青的男子,似是二十出頭的樣子,眉目俊美,身形修長,穿着一件淡藍色的綢袍,峨冠長袖,衣袂飄飄,腳下彷彿踩着雲彩而來,氣度優雅而出塵。

    雲畫雨盯着看了兩眼,敏銳地發現這男子身上的衣裳質料上乘做工精細,是有錢人的範兒,他心中一喜,再來不及多想,輕盈地躍下樹來,一個旋身,手中的青劍已然出鞘,閃電般地架到了這男子的脖子上

    “打劫”

    雲畫雨低聲喝道:“你快把身上的銀子都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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