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了筆,我嘆了氣垂眸。
冥帝司品着香茗:“我好像還隱約記得,你最爲討厭寫字的,從前在浣紗殿裏有昭華相伴,這一手爛字都未能有任何提高。”
碰巧筆尖染足墨,我朝着冥帝司甩去,杯中便低落一滴墨。
待香茗變成了墨水汁,冥帝司也再沒有機會於一旁幸災樂禍看我伏案抄寫女誡,所幸他是個不算怎麼稱職的文仙,將原本規整的字跡生生仿成無形,混在之前抄寫的,倒不顯眼。
只是我沒耐心,纔剛抄了半本女誡便已然被這其中的勞什子話氣到,繼而怒摔筆憑空濺起無數墨汁。冥帝司躲閃不及被濺了滿臉,拂袖抹了兩下額間墨點,算是將自己原本乾淨的臉抹花了,嘴角輕輕一笑露出白牙與我勸說,三界之中唯有九重天規矩最甚,如今凡界已算是鬆懈了。
可我心火難消,明明是皇貴妃先動手,爲何卻要我在這佛堂抄書,未免欺人太甚,越是這樣想便越發氣憤,頂着一張花臉拍響桌面,無論如何也要討回公道,今夜便要找那皇貴妃新賬舊賬一起算。
若說這後宮之事,誰爛熟於心,冥帝司便逃脫不到這份差事。我褪去華服着單衣,拉着斂去身形的冥帝司,潛入了西宮,瞧着面前間間精緻華美的樓閣,這皇貴妃的勢力不亞於皇后。
要說這皇貴妃也算是多行不義必自斃,於多年前暗中處死了名宮女,恰逢那宮女當時已身懷龍種,乃是個剛得聖寵的人,卻耐不過皇帝老生性昏庸,未能護着佳人。
一招斃命於水井中,還是被一名敬事房宦官小解時意外發現,甚爲悽苦怨憤。
談及此處冥帝司擡手指向了身旁一口水井,上方的的確確貼着數張驅鬼鎮邪的符咒,像是有些名堂。我順手扯下一張,散開了滿頭漆黑長髮,於幽幽月光中,倒真有幾分駭人,凡人皆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料想那皇貴妃必是心中難安,纔會命人用符咒封了周圍的水井,但如今是我仲靈,就定要她常常輪迴苦果厲害。
冥帝司一面託着金釵一面攔住我說:“你靈力被封怎麼去,饒是貴妃心中慌,你這番打扮也不像宮女,倒像個母夜叉”
我蹙眉說:“我沒有靈力你不是沒事麼約莫再一會宮女便會侍奉貴妃就寢,你便上前先滅燈,再將我送進屋內”
冥帝司呆愣:“這樣去嚇凡人是不是不好更何況你們後宮女人之間的事我去摻一腳,終歸是有損我東海歸墟之主的顏面,仲靈不如我們還是回去抄書吧......”
擡手一拳揮去我怒道:“都已經進了西宮,才勸說回去你什麼時候見我辦事這樣畏首畏尾,要做便做,不幫忙自便,或是將眼睛
終是熬到貴妃就寢,我與冥帝司伏在暗處悉心觀望,見一衆宮女提着宮燈離開臥房,才墊起腳尖悄然湊到了臥房內。
忽而冷風吹開了窗,燭燈順勢而滅。
皇貴妃聲音不悅說道:“來人將窗戶關嚴些,都進了寒風。”
冥帝司施術法,遮了夜空中圓月禁方圓五聲,我騰空飄進去。
一手攀上貴妃說:“貴妃姐姐這處風冷不如陪我去井中,一同過回之前姐妹歡喜之時,也省的我日日在井下期盼着姐姐能下來相陪,冤冤相報何時了,今夜你我便來個了結”
皇貴妃迷濛着摸到了我冰涼的手臂,繼而驚恐萬分從牀榻上滾落,卻又像難以置信一般說道:“你這廝若要索命也該去尋皇后,爲什麼要我去給她做替死鬼我不過是嫉恨你懷上了龍種,只是下了藏紅花,是皇后命人害的你來人啊快來人啊救命......”話落間人便已跌跌撞撞跑出去了臥房。
我伸手撩開了長髮,有些是食不知味,這後宮之中竟還有這麼多陰險詭計,正在此時,於臥房外卻飛落一名仙子,遮了面容持白綾欲圍絞了我,霎時間翻出臥房喚來冥帝司相救。
也不知是哪路神仙,碰巧夜遊見我在此愚弄凡人,便一怒之下要捉我回九重天問罪,然我如今靈力被封印的徹底,那白綾勢頭十足腳下一不留神便被割去半縷長髮,險些傷了性命。
冥帝司於暗處大驚,連忙扶起了我問道:“不是說好去嚇皇貴妃,這會兒又是演得哪一齣啊”
我自是叫苦連連,喘息着伸手指了指後方那位纔剛追上我的白衣小仙娥,卻也沒想出這位是從哪冒出的。
冥帝司終是比我心思的主,見小仙娥招招不留情面,便帶我進了西宮後院。
那仙娥追到後院便停了腳步,冥帝司與我伏在暗處躲藏着,卻猛然發現此仙娥竟來自九重天鳳棲宮內,手中三尺白綾正是繆若身邊侍女所長帶的,如此想來這貴妃背景不凡,竟於九重天仙家有着干係,這金陵皇城真有趣了。
爲了保我行蹤不漏冥帝司走出去,對着小仙娥乾笑了兩聲:“帝司夜遊,碰巧遇到了仙友,可是在尋找什麼物件”
小仙娥皺了眉:“單雪拜見帝司,未尋什麼,只是見此有妖物,故而纔到這皇城裏來看看,不曾想擾了帝司的夜遊,是單雪冒犯了,這就回九重天與天后覆命”話畢眼眸朝着冥帝司身後望去,已然是起了疑心。
我在假山中聽不真切,便想湊上前一些,豈料這假山設計的甚是精妙,這一步,竟跌進身後的荷花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