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以夢爲馬,不負昭華 >第一百八十九章 夜畔佳人
    深冬夜裏的金陵城,總是會被一層月光籠罩着,昭華自東宮走出一個人徘徊在幽深的宮牆中,隨着心口處泛起痛楚,才曉得竟不知不覺走到晚晴塢,修長的指尖撫向了殿門,緩緩推開。

    原本那皇帝老去看皇后,也算是於情於理皆合,可我這顆心卻總也放不下,裹在錦被當中翻來覆去,只能背對着傾撒下的月光愈發愁悶。

    忽而屋外傳出一聲響動,好似一抹高大的人影從窗前閃過。

    我身子僵住了,蹙眉冷聲道:“是什麼人在門外”

    豈料這聲冷斥沒嚇住那歹人,卻還探過來一隻略帶微涼的手臂,被反攏在了懷中,嗅了嗅鼻尖上傳過來的龍涎香,我曉得是他從東宮趕過來了,這顆心也離奇般的落下了。

    他今夜卻好似如孩童一般粘人,柔聲道:“你爲何這麼晚還沒睡莫不是已經料到我會從東宮出來到你這,平日裏你拒絕我,實則那顆心裏一直裝着的都是我”說着話時人半倚在我的上方,晚晴塢的臥房不似天祿閣那般廣闊,這般躺進個男子已然很是擁擠,此番還直起了身子,便更加擁擠,加之那雙月光中含情脈脈的雙眸,委實讓人喫不消。

    我躲他不及被禁錮在懷中,氣鼓鼓嗅着龍涎香道:“實在不是仲靈不解風情,只是哪一朝哪一代的皇帝,都沒有夜裏偷偷潛入妃子寢宮的,此番您進來的時候不當不正,我也只能半推半就這萬萬談不上什麼心裏裝的是誰。”話畢他沒有被反噎的氣到,竟癡癡的笑了起來,映在月光中十分迷人,就好似日光最美不是最烈,而是讓人感覺溫暖愜意的餘暉。

    他也十分知趣沒再追問下去,只是將頭埋在了我的肩窩中,細細的嗅着餘香,好似得到了什麼一直在珍視的,耐不住時辰太久,在這無盡長夜中,我也朦朦朧朧睡着,恍惚間好似有人說了什麼,卻又好似是夢境,只是有他在,這顆心便十分安穩。

    不再似往常的那片冰涼,錦被中攜來一股暖意。

    我迷濛着睜眼,卻見一副放大了的俊顏緊靠着。

    從前只曉得他生得極爲俊俏卻不似九重天昭華那般冷,疏離中多少帶着些凡塵之氣,只是如今這般貼近了瞧着,好似也得了聰慧,只是生在帝王家又落得了末世這樣的亂世,未能得開天庇佑權衡萬世黎民的好命格罷了。我這般在心中思量了半天,竟鬼使神差般的伸出了手去,想要撫摸那雙狹長的睫毛,探一探這男子,是在夢中相遇的俊俏郎君,還似爭鬥近半年的皇帝老。

    只是那原本應在睡夢中的人卻十分機警,他猛然間睜開了眼睛,使得我探出的手險些直騰騰戳進去,不由得身子一僵收回了指尖,才避免這一早的慘劇。

    誠然他並未對我做什麼,可這牀榻躺兩個人委實太小,這廂動作稍微大了些便忽悠悠閃兩下,一抖一顫之間已有了傾塌之意。我在心中估量了多半是年久失修,奈何皇帝老深夜造訪又推脫不得,故而這牀榻也起了脾氣,誰知正當這想法落地時,他卻一手攬過我從外側滾落了出去,那原本動盪不安的牀榻,也終是不願再承載我們,一鼓作氣塌了個徹底,激起無數飛塵。

    他悄悄圈起食指扣在我額上敲了兩下,寵溺道:“你一早不睡要作甚換做旁人都佯裝嬌弱,你倒好,探出手在眼前瞎晃悠,嗯我是沒有什麼大礙,可你這睡了許久的榻受不住了,此番你是要同我一直在地上糾纏着,一直到御林軍聞聲過來,還是立刻起身梳洗完整,一同到偏殿裏喫早膳”話畢時我才恍然,這廂牀榻傾塌未曾有所損傷,乃是因爲全壓在了皇帝老身上,一個起身猛了些,卻又不甚撞到了桌角,一腳蜷縮痛的眼淚打轉,但又不得不說金陵皇城御林軍十分迅速,這廂已然破門而入,原本可以安安靜靜的一個早上,晚晴塢便已然榻了窗,倒了門。

    事後我將此事同冥帝司那貨言說,卻遭到了無情的嘲笑,論他記載過的數代朝野,從未見過妃子侍寢榻了牀榻。

    那一日又蒙雪,皇帝老離開時迎雪至,我擡手開了小窗在閣樓上遠遠眺望着,誰知他竟有所察覺,站在原地轉了身,略過護衛、宦官數名,盈盈一笑。

    我一手忙收了窗,雙頰緋紅,再瞧到冥帝司探過來的眼神,這百年的功力在此功虧一簣。

    冥帝司坐在一旁嘖嘖兩聲。

    茶盅應聲而落,談不上奚落,卻也憋着笑意。

    自打天君入了凡界從未有過這般,昨夜也不知是什麼天象所致,兩人竟生出了這般難得的情愫來......

    然我這顆心卻不全是風月,一甩袖復了往常。

    冥帝司一挑眉攏了廣袖靜待下文,卻見我一扣桌面問了話。

    豈料他卻無奈的搖頭道:“你這風花雪月,我那青燈古佛”揚天長嘆一陣,又道:“欒溪雖說是得了新生,卻還是初心不改,佛經裏誦着,心裏想着的人卻還是那苦命書生,奈何我佛法論道說了一大堆,任誰也該往那心坎裏入了些,她卻可好來了句以情相報,壓根就不談什麼佛緣仙法,即便你再用術法將晉朝氣數,在氣運簿上延長個三五百年,她這番心思的,仙緣怕是也沒什麼救了”話畢又是一陣長嘆,我坐於一旁聽着,心口也十分憋悶,眼看着晉朝已盡末路,這一季再過,怕是四邦又起,如今的皇帝老手中雖有兵權,卻也不過是殘兵若將,哪裏撐得住幾番激戰。

    小窗中飄落進了雪花,我擡手接住卻化作水點,也不知這餘下的路該如何走,當初西天王母的指示,又當做何意,不由得喃喃道:“欒溪是因爲我纔會落得如此下場,即便此生再無緣識,這命格也絕不能與往生火相纏,我一定會想出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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