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以夢爲馬,不負昭華 >第三百一十六章 樵夫婦人
    這客棧雖說是當地縣令給司徒住的,卻也是極爲簡陋。

    不過是三兩步的距離,便已然能將屋內人談話聽了個清楚,我搓了搓鼻尖,訕訕走下樓去,見到雅間當中已然做了兩個生面孔。

    一位是當地縣令,怕是我昨夜睡得久了些,此番見了只能微微額首算是客氣,二來便是一名衣着素樸的婦人,泛黃的皮膚,和粗糙的手掌都能看出,她常年做着粗活。

    此番縣令能將這個婦人叫來見司徒,也全是因前不久出了件怪事在翠灣。

    我將將坐下,聽那縣令一句句講起了故事。

    那婦人原本也是苦命人家,因大旱起了溫病,失去雙親遇見了自家相公一家,纔算得以保全了性命,而後感念恩情,爲相公家誕下兩子一女,也算是報恩了。

    說到這裏,那婦人眼圈紅了一紅,我轉了轉茶杯,感念黎民百姓苦,多半是皇宮內院裏感受不到的,卻也最純粹。

    只是原本平淡卻可說是幸福的日子,就在前不久結束了。

    相公家祖輩務農,因祖上不足發了難,買了良田,相公只得依山傍海喫飯,整日裏砍柴爲生,近些的山頭因有旁人佔着,不好再進,便想着人人規避的翠灣密林叢生,是個砍柴的好地方,若是能遇上個走獸打了賣皮子,家裏日子也能寬鬆些。

    這番想着,一早婦人便給相公準備好了砍刀與防身的東西。

    可日出而出的人,直至第二日昴日星官露面,也沒回來。

    婦人慌了,連忙求了自家舅哥去尋,這一尋才知出了事。

    那翠灣原本是個人人願去的福地,可是自打出了異獸,鬧出人命這裏便成了人人避而遠之的地方,那樵夫被發現之時,已然只剩下一副枯骨,渾身上下唯有那口破了刃的砍刀,能證明他的身份。

    說到這裏,那婦人早已泣不成聲,噗通一聲跪在了司徒面前,一手拉扯着那硃紅官袍下襬,哽咽道:“我家上有老下有小,相公一死便再沒了依託,只在那地主家中做做老媽子度日,銀錢根本不夠存活,天可憐見,望京官大人能幫扶幫扶我們這窮苦百姓啊”話畢人便一頭磕在地上拜服着。

    我看着那婦人哭紅的一雙眼睛,猛然想起之前偷聽來的對話。

    這才幡然悔悟,傳聞也不盡然都是假的。

    司徒是個面冷心善的人,此番見那婦人跪地不起,心中自然不甚舒坦,可又推拖不得,一番下來面色便更爲不善,縣令瞧着不對勁兒,便一招手命人將婦人攙了出去。

    這本就是窮苦人的宿命,只是偏偏死在了翠灣。

    我擡手提起了茶壺準備續杯,卻見對面的司徒冷不丁撇了眼。

    心中瞭然,他果然是安奈不住的。

    藉故自行,我便從雅間中走了出來,順着攙扶婦人離開的方向一路小跑跟出去。

    這小鎮滿色素樸,唯有城中的河道十分宜人,單單上方遊走兩艘小船,才子佳人作陪,好不引人心起漣漪。

    我閃了閃手中團扇,四周張望也未能

    瞧見那被送走的婦人。

    索性便坐在了小廊間裏,一手搖團扇,一面看河景。

    忽而那不遠處的當鋪中走出一人來,衣着華麗,髮鬢整齊,就連腳下穿着的鞋子,都是用上好綢緞面縫製的。在這麼個便宜的小鎮上,若是出現了兩戶富貴人家到不足爲奇,只是那富貴人家的主母卻萬萬不會跑到當鋪中買身衣服。

    唔......除非這裏面另有原因。

    正想着,我便快走兩步進了那婦人出來的當鋪中。

    看似平凡無奇的當鋪中,裏面卻裝飾的極爲典雅,一株雲杉放至與桌上,薰香緩緩而出,將這本應充滿銅臭味的地方,裝點的極具書香。

    我淺笑道:“小二,你們掌櫃的呢”

    小二先是上下掃了眼我的衣着,後而撇了撇嘴疑惑說:“姑娘,你怕不是我們鎮上的人吧。”

    起初我先是一愣,而後反看自己的衣着,也沒瞧出一二。

    司徒這人是浸在書本之中的,卻說出個極爲有道理的話,世人皆看不起世俗,卻又不得不身陷世俗之中。

    紅木桌面上放下一枚銀錠子,我朝小二笑了笑,這還是從司徒那處好不容易敲來的。

    小二先是左右看了看,這才一手快速拿起揣入懷中,咧嘴笑着將我拉到了門店旁邊的暗處中。

    這間當鋪本就是東家的一小門面,當不得什麼大買賣衝入府中,這纔派了個得力家奴過來做掌櫃,一年到頭不求盈利多少,只求不賠便行。

    這掌櫃原本是個老實人,不善打理一年到頭來只能顧本。

    但也不知近兩日是怎麼了,東家主母竟親自來了當鋪,還用高價買了樵夫婦人的衣服,那價格瞧着,抵得過他們當鋪三兩年的收入。

    唔,這東家主母行跡確實是反常了。

    我笑道:“若是我沒有猜錯,方纔從你鋪子中走出的婦人,可是你口中所說的東家主母”

    小二點了點頭,不再多說。

    出了當鋪,我憂憂掛記在心,若真如猜測那般,這東家主母故意喬裝了樵夫婦人,目的又何在,難不成就爲了誆騙司徒去一趟翠灣收付異獸

    這小鎮哪裏都十分讓人喜歡,就是唯獨這石塊鋪成的路,坎坷不平,一個不小心便會跌在地上,撞得滿身青腫。

    我左腳裙襬盪漾到了右腳上,一個趔趄便要倒下去,忽而身後晃來個身影,輕輕扶住了肩頭,輕語:“不是讓你去跟人,怎麼尋到了這麼偏僻的地方”

    是了,司徒從來就是這般看我看得緊。

    我回頭避開了他,笑道:“司徒大人吩咐的事情,我自然是要用心完成,如若不是跟到了這麼個偏僻的地方,也不知道方纔在你我面前哭的那般痛苦的婦人,乃是個富貴人家的主母”

    司徒挑了挑眉,卻沒對我口中的消息表現出過分驚訝,畢竟他或早或晚都是要去一遭翠灣。

    待此事查明之後,再治罪於縣令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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