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中雷雲緩緩浮動着,不遠處的數十萬天兵面色如沉等着一聲令下

    芷璇跪着,一雙眼睛紅了又紅,掌心中緊緊握着的便是宮令,當值仙娥的象徵,可如今若要陪在魔君身邊,便要將九重天仙娥身份的象徵永遠失去,用盡全力的手背泛出青筋,她擡起頭看向遠處的昭華,一襲上等燙金華服卻極爲冷漠,也不懂何爲不捨,可卻偏想要討一份念想留在身邊,正如在魔界,只有她一個仙者,若是日後真有什麼差池,有宮令在也不枉此生。

    芷璇對宮令的這份執念,我本是不大瞭解的,不久後同欒溪問起時,纔算明白她這份執念的緣由。

    怎奈數百年中從未有過此行,昭華面對芷璇的這份哀求,卻全然不予理會,不過才探出指尖那枚宮令便飛了過去。

    仙娥終究不是魔界的人,通婚只得其反。

    卻勝在芷璇乃是凡人所化,此刻取了仙骨便是。

    芷璇伏在地上痛喊,一縷白色的光亮從眉心處飄出。

    我便是在此才知仙骨爲何,凡人苦修方可成仙,而修成的仙除卻長生不老,便再沒了其他一丁點兒的好處,留在天宮中,如同凡人混跡在宮中侍奉皇帝和妃嬪一樣,同樣步步驚心馬虎不得,稍有偏頗得罪了主子,就會被罰下界,輕則駐守仙山百年之久,重則打入畜生道,天一閣失手打碎琉璃盞便是如此,我幸得昭華相護才免受此劫難,可芷璇卻不同在九重天毫無根基,搖搖欲墜。

    可若因此能留在魔界中做王后變僕爲主,卻要比在九重天等出頭之日簡單。

    仙骨漸漸盤踞在昭華的掌心中像極了一條小蛇。

    可芷璇卻倒在地上氣息微弱,周身的汗水打溼了衣裳。

    魔界呆愣愣站在一旁,魔界中人本就是天生,日後也無非都是摔斷胳膊傷了腿。可九重天被強行取出仙骨的事,他也是第一次見到太過於血腥,看着地上的芷璇喘息着,連忙褪去外袍,蓋在地上的芷璇身上,擡手輕輕擦了擦她額間仍舊流淌下來的冷汗,眸子裏映滿了憐惜,只恨他不能去代替,不由得低聲唾罵,這九重天是個什麼勞什子地方。

    抱起芷璇,魔君一步步朝着昭華站的地方走去,卻在三步之遠直挺挺跪下。

    誠然我所瞭解到的魔君是個極好面子的,行事也很急躁暴怒,跪在昭華面前太過驚詫。

    見狀我不由得倒吸涼氣。

    魔君卻不以爲然,垂眸看了看懷中疼的直抽泣的芷璇緩緩笑了,好似整個人也變得柔和說:“多謝天君,只是剔除了仙骨,芷璇昏迷不醒,我沒法子,還請天君送佛送到西,告知我之後該做的,也好讓我們能夠順利成婚!”

    昭華收了仙骨未動。

    卻在此時回想起了一句話。曾經有人勸過他,世間所有人都逃不過情字,正如一心只在擴大魔界勢力的魔君一樣,遇見仙娥芷璇也改了想法。

     

    ;可他卻在當時因顧念天劫和三界衆生刻意壓下了心中對仲靈的情感,如今看來在這一點上,魔君倒是將那仙娥心中的在乎摸得很透,纔不會像自己落得這般。

    魔君就這般環抱芷璇盯着昭華,我終是看不得有情人分開,從前看話本子便是,繼而搓了搓手,我向着昭華的方向蹦跳走出去,一把撿起來地上遺落的宮令晃了晃。

    仙魔結合非常事,除非芷璇先將仙骨剔除,再由魔君渡入修爲,護住芷璇已經極盡微弱的元神,不出一日便可醒來,只是渡過去的修爲,必然會讓魔君有所損傷,這便是他們兩人唯一相守的法子。

    魔君將我同昭華留在大殿。

    待問清楚如何爲芷璇渡修爲,再未現身。我坐在椅子上挑果子,昭華則坐在一旁閉目養神,多日未見,他的性情卻要比之前冷淡一些,許是這副天君做派的人幾日不見便會冷淡幾分,正如同魔君之前暴躁,眼下卻溫和。

    我慢悠悠咬下一口果子盪漾着腳尖打探昭華,可誰知魔君這廂爲芷璇渡修爲卻還悟出了道理。晚些時便開始命人着手準備喜宴,只等新娘子醒來,便拜東周大地行禮。

    臨近子時我昏睡着,被前來的侍女伸手喚醒了,說是芷璇已經醒了,只是哭鬧不肯見魔君,無法便差人來請我過去試試。

    誠然我對勸人的事情一竅不通,卻不知如何拒絕魔君,悄然推開房門,芷璇坐在榻上不由一愣,看清來人是我後才點了頭,一張略帶慘白的臉上勉強擠出笑,像極了受了委屈的新婦。

    我頓了頓,將懷中揣着的宮令遞過去。

    這一遞,芷璇的眼淚再難關上,一滴滴墜在被子上,只是看着那宮令,強忍哽咽,才說:“怕是我這輩子再難帶上它了,魔君說爲我渡修爲,這法子是昭華天君教給他的,可如這般接受了魔君渡的修爲我便再也不可能是九重天的仙娥了,你將宮令交給我天君可知?天君若知便不會同意,不是九重天豈能佩戴宮令呢......”

    宮令一事我並未告訴昭華,原不過就是當值所用,現在用不上,留個念想也是好的。

    芷璇深知九重天規矩,再怎麼捨不得手中的宮令卻也將它還給了我,擡手快速擦了擦臉頰上的淚痕,喚來外面的侍女梳妝。

    魔界的裝扮極爲奇特,頭冠上鑲嵌的乃是此地特有的紫晶石。

    魔君花重金命工匠趕工,這才得以在芷璇醒來時,見到做好的頭冠。

    實則大婚的場面,我多多少少也見過不少次,但在魔界,卻算是第一次,昏暗的光線,照在芷璇頭冠上的紫晶石上,折射出的光暈卻足以爲所有賓客籠罩上一層異界之美,讓人不由得羨慕,魔君之愛是爲何,便是如眼下這般棄江山換美人,只留心尖上的愛。

    我歡呼着起身爲芷璇慶賀。

    卻無意間察覺有人緊拽着腰間的衣服,緩緩回頭一看,我竟對上了昭華的眼睛,深邃似海,映在紫色的光亮下,讓人失了心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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