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珠緩緩滾落下來。

    砸在肩上,我雖不大喜歡繆若卻能夠明白她此時心中的那份痛楚,反倒是昭華更無情。

    腦海中只有零星一些院落主人殘存的記憶,我看得不算清楚,卻能看到昭華同繆若奉天詔的樣子,因藏身在拐角處,在場所有的天將和上仙都未瞧見。

    那一幕卻太讓人傷心。

    從前欒溪也曾說過昭華未動過紅鸞星,即便是面對九重天上所有女眷的典範的繆若,也是如尋常一般。

    可唯有在扶搖臺見院落主人,纔有了變化。

    疾風從我臉頰旁吹過,只聽一聲抽泣,繆若便如同落葉般倒在了地上掌心處留着血,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我甚至都不知昭華何時出手,那般乾脆沒有猶豫。

    我呆愣愣,站在原地看着繆若抽泣。

    守在遠處的玉樞真人聽到聲響也衝了進來驚在原地,匆忙扶起繆若,說:“我這就扶您回鳳棲殿!”

    繆若紅着眼睛,說:“你必回爲今日的選擇而後悔。”

    濃濃的恨意,遠比起之前,卻還要更多一些,我不由得脊背發涼後退三步,希望自己沒有穿着雲綢裳。

    可當身後撞上東西,我倉皇着回頭看,卻發現是昭華不知何時過來,站在背後成了在天宮中最大的依靠。

    他擡手撫摸我的髮絲,眼中帶着平靜,像是安撫說道:“什麼事情都不需要你去擔心,只要好好學典習,做好你天妃的位置,每日等我過來見你!”

    對我他從未說過一句本君,我看着眼前的人猶豫道:“真的不用擔心嗎?這雲綢裳本就不應該穿在我的身上,今日繆若天后找上門來是恰好你在能阻擋,可若換成是我自己呢?還會有今日的幸運能僥倖躲過,所有人都在規勸說,不要將你拉下水,你只能是高懸蒼穹的太陽,還有什麼典習,這些繁文縟節,每一樣都不是我所想要擁有的東西,何不順了大家的意,將一切歸於原點!”

    心中慌亂,我沒有勇氣去看那雙眼睛,生怕那裏面的深情將我再次籠罩。

    我就這樣背對着昭華站了許久,看着玉樞帶走繆若,看着一衆鳳棲殿的侍女上前收起斷裂的金釵和琉璃盞碎片,可直到這裏的一切又重新歸於平靜時,昭華仍沒動作,安靜的異常。

    心中不禁閃過疑問,我悄然轉過身子看去。

    那人方纔的一身怒氣煙消雲散,唯有臉色漸漸慘白下去。我不敢上前去尋問,腦海中不知爲何會閃出繆若拿金釵刺向我的一幕,昭華手中本沒有任何東西,卻在繆若恨極了想動殺心時傷了她的手,那時我錯過了什麼?

    滴落的聲音傳出來,我纔想起一地的碎片。

    是琉璃盞,繆若率先衝進來打碎的東西,他取了細小的一片傷了繆若,又傷了自己。

    或許,從來都不曾懂過情字的人,纔會真正明白,什麼是在乎。

    我緩緩走上前,哽咽道:“這樣做值得嗎?”

    半響昭華都只是淡笑着未動,想要擡起的右手掌心中掉落出一塊碎片,那時我才明白他的在乎,不似尋常,卻全部藏在了心中,傷口仍舊在向下淌着赤金血,指尖僵在半空中,又緩緩落下去。

    原本從未這樣的人,眼下卻極盡無奈,我的心頭一酸,喚出了他的名字。

    他的眸子一頓,好似有了亮光。

    清風吹落,不遠處的紅綢,我瞧見了他眼中的自己,一身華服帶着霞光,眼中滿含心疼。

    溫熱的掌心撫向發頂,昭華說:“只要是能夠讓你歡喜的事,便是值得!”

    我不由得破涕爲笑說:“每日等在浣紗殿前能夠看見你,我便歡喜。”

    昭華眸子深了深,聲音略帶寵溺:“做了天妃便有名分,你也好方便自保,若是日後繆若再來找你的什麼麻煩,縱使是真,你也可以全數推開!”

    我不由得一愣,原來以爲他執意冊立天妃乃是因一股執念,而今才漸漸明白,他這廂是爲我找了一把保護傘,唯有護心上人周全,才得以平定東周大地。

    玉樞將繆若送回鳳棲殿,人才剛剛離開,便聽見遠處傳來一聲呼喊,叫的正是繆若。

    自冊封之日,她便日日守在鳳棲殿中做笑話,所有人都在笑話她,徒有天后虛名,根本不得天君喜歡,所以百年來都不曾踏進一步,而今破例規矩冊封天妃,便是第二次讓人嘲諷她的存在。

    看着面前的仙娥,繆若心口不禁堵了一口怒氣,勒令所有仙娥全數跪在院中,不得起身。

    數十名仙娥齊齊跪着,雖說面面相覷不敢對此有什麼妄言,可終是不甘,單雪遠遠瞧見,一手端着傷藥進了內殿,險些被繆若丟過來的茶盅傷了眉眼。

    繆若的傷口仍舊在淌着鮮血,單雪緩緩跪在榻下,輕聲說:“娘娘莫氣,就算那賤婢真的做成了天妃,也不會成什麼氣候,屆時您在尋個由頭將她處死,也是易如反掌,只是眼下若對這羣仙娥太過嚴厲,怕是會坐實前殿那羣仙官下的罪名。”

    的確,早在提起冊立天妃時,繆若就曾上前殿閃動過數名老仙官,駁了昭華之舉,可如今昭華將計就計轉了心,竟說她這個天后不稱職,一來二去老臣轉了風向,就連從不多說話的幾名上仙也開始參奏,繆若聽聞不禁發出一聲冷笑說:“本宮不稱職,難道那賤婢就能好到哪裏去,昭華不過是一時新鮮,什麼時候膩了,還是要做迴天君的,可是本宮不可能讓賤婢爬到頭頂上!”

    繆若氣急時一手掀翻軟榻上的桌板,單雪措手不及,多撒了傷藥。

    登時繆若便疼的呲牙咧嘴,責備單雪粗心。

    殿中凌亂,單雪收起了傷藥,便命外面的仙娥進來收整,這才附身在繆若身旁,輕語說:“娘娘說的自然是極有道理的,可眼下阻止冊立天妃已然不行,娘娘不如賣個情面,也能合天君緩和,待典習一結束,一切從長再議,天君總不能日日陪在她的身邊,機會有的是!”

    繆若看着單雪,輕輕擡了擡指尖,緩緩壓下了心中的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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