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百年前,昭華初繼任天君時繆若便被送進了天宮,只是那時的身份並非陪讀,乃是客人。

      我一聽,便明白繆若的出身實則也一般,只是相較於院落主人而言稍高,說:“即是客人又怎麼做了昭華的陪讀,陪讀百年也應生出情分,不違常理,只是可惜繆若的心,昭華那廂半根情絲未生,不理解這其中的心酸。”

      誠然,這原本客人的身份已是很好,偏偏繆若族人好奪功績,領了功賞,便要求將繆若長久留在天宮。

      欒溪一手夾出了新糕餅又說:“可繆若也有心計,將這身份改成了陪讀。”

      我點點頭說:“昭華的陪讀應是男子,換做繆若難道不算有違規矩嗎?”

      聞言欒溪連忙點頭。

      繆若要做昭華的陪讀,自然是不合規矩,怎奈老天君給了薄面,便令人將繆若的真實身份隱去化作南通的模樣送進去,這一送便是百年之久,待出來時,昭華已然可以做新天君,繆若也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

      欒溪憂心道:“其實到這裏一切還算正常,只是碰巧魔界同人間起了爭戰,昭華天君率兵平亂,出了一怒之下斬情絲的事情。”

      昭華一劍怒斬落情絲,這件事情我自打入九重天便聽聞過,只是太過久遠,終不過一樁茶餘飯後的談資罷了,可眼下欒溪這般說了,必然此事曾經動盪過三界,昭華說着淡漠,乃是全然不在意,可見當時情況很嚴重,只是無論有多麼嚴重,此事都與繆若無關,又如何能夠牽扯到生出情愫。我將這前前後後的關係想了一遍,也沒想出這其中關係來,由着手中的糕餅喫着膩歪了,便倒了杯清酒,回想起典習之上,問道:“既然繆若對昭華用情至深,此番納妃典習,必然在心中早已翻了天地,今日紅臺之上,那碗茶喝的艱難!”

      這話欒溪倒並不否認,順手夾了個丸子過來,只是繆若心機太深。

      九重天過一日,凡界便是過完了一整月,昭華潛心專供學識,繆若便陪在身側,事不湊巧那時從凡界升上一名女子,極善學識,因聰慧便被提到了昭華身邊,一同做了伴讀,女子比繆若更爲了解凡人的喜怒憂思悲恐驚,不過三日百就獲得了同案的機會。

      繆若苦守在昭華身旁近百年,也未能獲得一次同案學習的機會,不由得對這名凡界女子生出了妒恨之情,藉着一次感悟三界的文章,蠱惑女子直指老天君政見,雖說天一閣內只有三人,消息還是未出半日就傳到了前殿中,一時間衆仙官們紛紛爲老天君不平,怒奏女子爲妖女禍亂天庭。

      可女子並不知內情,直到派了仙官,帶進了前殿,才恍然大悟,爲何那極好的言論,繆若偏就讓她一人所寫,只是她苦修成仙,不抵繆若身份貴胄,生來就是仙者,濁氣焚身,一躍之下,連個囫圇屍首也未留。

      事後不久昭華從天一閣出來,聽聞女子此事不禁大驚,平日裏謹慎,怎的會口出如此狂言,更何況是泛指君主,涉及前殿朝政的狂悖之言,他所認識的女子,不會如此行事,可怎奈人已經魂魄消散,未能領得品階自然不得歷劫飛昇,不過肉體凡胎,再也沒有了復生的可能。

      可凡人雖低賤,卻也有隨同飛昇的師兄,得了女子消息,拜了一上仙門下苦心修煉只爲有朝一日能找繆若討個說法,雖說鳳棲殿至今對此消息都沒有理會,仙娥們中卻傳得人云亦云,有的下了賭注,說是昭華不會冊立天后,可誰知那一日奉天詔的人恰恰正是繆若。

      仙娥們窸窸窣窣,議論當年這樁事的真僞。

      那時九重天中當屬此事傳得最廣,守在鳳棲殿當值的小仙娥,本無意偷聽繆若與天君在寢宮如何談話,卻在彎腰拾起東西時恰好聽見了交易,看似恩愛的婚宴,不過是各懷鬼胎的交易。

      未過不久,這件事情便在九重天似洪水一般傳開了,繆若登時憤怒的將所有鳳棲殿的仙娥打入凡界,生生遭受輪迴之苦,可卻沒有辦法將這一一傳聞堵回去。

      聽到此處茶壺中早已乾涸,我嚥下最後一口茶水,問道:“所以,也就是說繆若威脅昭華,才得了這天后之位?”

      雖說這消息太過震驚,但這也間接證實了昭華對繆若並沒有什麼感情,所以纔會出現院落主人。

      我伸手拂了拂發頂的冠頭,欒溪翻出了蟠桃遞過來,笑着說:“這不過都是些傳聞,誰又敢去議論天君和天后如何如何,免不得什麼時候就將性命了丟進去!”

      誰知我還沒回答完欒溪,那廂外殿的門便被人推開,昭華一襲華服站在不遠處目光正正看着桌上,忙不迭想起身行禮,卻又被欒溪一手拽住,她自己卻緩緩笑着附身行了禮。

      我這纔想起來,今日的天妃典習。

      也只有今日不用行禮,我竟將次忘了乾淨。

      欒溪此次本就是身受昭華之託趕過來,如今只需收整好碗碟,安然騰雲回到不周山便可,只是帶來的碗碟太多,欒溪手忙腳亂,我便擼起袖子一同忙乎。

      終是將欒溪送走,那扇殿門又緩緩關上。我擡手放下了兩邊衣袖,感受到那略有些重量的冠頭微微晃動,喃喃道:“若非是有你的囑咐,怕是欒溪今日根本沒有進天一閣的機會,雖說不是什麼大婚,但這份心意我領,多謝!”

      昭華面帶淺笑走來,一手輕輕扶穩晃動的髮簪,才說:“今日便是你我的大婚,只要你喜歡的,我必回爲你所做,”話音未落殿外便起了響雷,一道道落在地上,我清楚是天妃的飛昇劫來了,心頭不禁捏了把汗,生怕一個閃失,竟要比那凡界女子死的還要悽慘許多。

      許是我這廂藉着亮光的臉色太過慘白,反倒襯得他眼底的笑容極爲淡然,好似一切早已有了對策般,輕輕鬆開了我的手,將殿門打開,看向那數道滾落的天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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