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時分，玄思大師的院落燈火通明，半開的窗前坐着兩道身影，間擺放着一張棋盤，兩人全神貫注地下棋，房裏除了落子的聲音，其他時候便如死一般的寂靜。 .
“康公子深夜來訪，莫非只是想同在下下一盤棋嗎？”玄思沉靜的臉起了幾分疑惑，澄清的目光對着康離。
“明知此路不通，勉強走到底也逃不過撞南牆的後果。”康離的口吻平靜無波，但是玄思卻從他的眼神裏看出一絲茫遲疑和猶豫，“大師以爲，這路還用不用走？”
這倒是稀的事，玄思的眼底浮起了興味，向來雷厲風行的康離居然也會有猶豫不決的時候，當真是聞所未聞。
“這要看，這條路走到底是什麼了。”玄思平靜的臉出現了一抹笑意，“如今這世，仍有許多東西值得冒險一試。”
康離皺眉，若有所思地低頭望着手裏的棋子。
“如公子手裏的這枚棋子，若是推進幾步興許能直搗黃龍，但是也未必不是自取滅亡。”玄思看着康離的神情，向來波瀾不驚的心裏倒是多了幾分好。
“自取滅亡？”康離心不在焉地落下棋子。
而對面的玄思大師卻是嘆息一聲，將手裏的棋子放回棋盒之，淡淡的說道：“康公子今日怕是沒有心思同在下下棋，這盤棋便留着下次再來下吧，不如早些休息，有些事待明日再想，興許會有些不一樣的想法。”
康離一怔，視線落到眼前的棋盤，又是一怔。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黑子已是窮途末路，被白子半圍了起來。
自從康離五歲學棋開始，從未有過如此狼狽的狀況，也難怪玄思大師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他這般心不在焉的下棋，倒還不如不下了。
“世事難料，興許康公子換個角度看事情，會有另一番境況也不一定。”玄思大師見他若有所思的模樣，也不多言，朝他笑了笑，便先行離去。
而康離，則在房裏坐了許久，幾乎一個姿勢沒有改變過。
整整兩個時辰之後，他才重重地吐了口氣。
或許玄思大師說的沒錯，事情未必如他所想的那麼糟糕，縱然蕭戰當真和蘇羽墨有了瓜葛，也未必代表蕭家和蘇家會聯合到一起，要知道這兩家可是代表着不同黨派的權貴，並不是一場聯姻能解決問題的。
而蕭戰，更不是一個公私不分之人，縱然他對蘇羽墨有些特殊，但是康離相信他並不會因爲一個女人而改變立場。
至於蘇羽墨……想到她的時候，康離的神情亦是微動，他看不透這個女子，偶爾狡黠狠厲偶爾天真溫柔，這樣一個時時刻刻展現着不同面貌的女子，實在是讓他捉摸不清。
當蕭戰說她不屬於盛京的時候，他的心裏竟然涌起一股贊同，她確實和盛京的大家閨秀不一樣，是獨一無二的。
想到蘇羽墨，他便忍不住嘆了口氣，望向窗外，這個時候她應該已經休息了吧？
他們蘇家的廂房，似乎在那個位置……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忽然來了梁山寺，卻又只是遠遠地留在經堂這邊。
一夜，這麼過去了，天矇矇亮的時候紫蕁便來喚她起牀，寺廟清早是有早課的，老夫人他們都已經早早地去經堂聽早課了，羽墨對這些實在是沒什麼興趣，磨磨唧唧地磨蹭到早課結束纔過去。
紀氏他們倒是沒有強求，只老夫人意味深長地看了她好幾眼。
“留下來？”紀氏驚訝地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提出，她要在梁山寺多留吉日，讓他們先回盛京。
“老夫人一個人留在這裏，回去之後老爺也是要不放心的吧？”紀氏沉吟一聲，旋即說道，“要不然媳婦陪老夫人留在這裏，過幾日我們再一起回去好了。”
寧氏抿了抿脣，旋即說道：“要不然還是妾身陪老夫人在寺裏住幾日吧，如今正是年下，大夫人總要陪着老爺去拜年的，過幾日府裏也要宴客，大夫人總是要準備的。”
坐在一旁的羽墨沒有說話，但是她看向老夫人的模樣裏滿是狐疑，她可不信她會這麼消停，留在寺廟不回去？
紀氏偏頭看向一旁溫和的寧氏，如她所說，讓她留在寺廟陪着老夫人其實是最好的選擇，只是她的心裏有着和羽墨一樣的擔憂，這次她主動退讓，實在是讓人摸不着頭腦之際，越發地不安起來。
沉默良久，老夫人點頭應道：“好吧，那讓寧氏陪我在廟裏多待幾日吧。”
見老夫人爽快地答應下來，羽墨的腦海裏飛速地轉動起來，莫非老夫人是想對她的孃親做什麼？
“是。”寧氏掃了老夫人一眼，乖順地點點頭。
如此定下之後，紀氏便去重新安排了一番，留下幾個侍女和侍衛在寺廟裏伺候老夫人，而羽墨則跟着寧氏去了她的廂房。
“娘爲何要留下來陪着老夫人？”羽墨不解，她可不覺得老夫人會給什麼好臉色。
“老夫人忽然決定留下來，必定有所圖。”如今的寧氏也早已非從前的寧氏了，即使面溫和如昔，眼底卻已然多了一抹堅定。
從前她孑然一身，若非想着再見女兒最後一面，她早尋了短見了，如今卻不一樣了，女兒完好如初地回來了，她又怎麼能讓女兒獨自留在到處豺狼虎豹的盛京。
她興許未必能對付得了老夫人，但是幫忙看着點，總也是能做到的。
“可是我怕老夫人會對娘不利。”羽墨心下感動，孃親爲了她而改變，她自然是看得出來的，只是她並不喜歡孃親因爲她而讓自己涉險。
“傻丫頭，真當娘是泥捏的麼？”寧氏莞爾一笑，伸手捏了捏女兒的小臉，然後說道，“娘還沒看到你成親生子，可不會那麼輕易有事。”
羽墨神情一滯，意識到孃親說了什麼，忍不住扶額，究竟爲什麼什麼都能說到她成親的事情頭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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