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災之後，必會有瘟疫，這是許多人總結的規律。
對，也不對。
羽墨說她看到少年的嘔吐物似有血絲，這提醒了她，大災之後的瘟疫，必須提防。
非醫者，可能很容易忽視了這個問題，如何救出災民，如何安置災民，如何爲他們重建家園，蕭戰和康離更在意的是這些，至於瘟疫的事還真是被他們忽視了，亦或是該說並不是他們關注的焦點。
“我剛纔繞了一圈，這裏的災民確實不少，而且我聽說還有不少受了傷的都被安置在後面，等他們在這裏喝了粥，會帶回去給家裏受傷的人用。我覺得，這不妥。”羽墨皺着眉頭，從醫者的角度同他們分析起來，“傷者太多，相互接觸，很容易再次感染，一旦發生問題，可麻煩了。”
蕭戰點頭，看向康離：“這一點我們都疏忽了。”
康離應道：“這確實是個問題，先前從其他地方調派的大夫也不夠，他們這幾日幾乎沒怎麼休息，都在照顧傷員了，他們也幾乎沒有時間來考慮這些問題。我之前還在想，是不是要再找些大夫過來，只是周圍的大夫都已經被我找來了，等盛京那邊的大夫調配好再過來實在是太費時間。”
“其實這倒也不必的。”羽墨認真地說道，“我猜你們救回來的傷員應該大多是皮外傷，這些傷者其實更重要的是及時換藥，你們調派再多的大夫過來，也不過是大材小用罷了。”
見她這麼說，蕭戰微微挑眉，知道自家媳婦一定有別的想法，便問道：“說說你的建議。”
“我剛有注意到，災民裏不少婦女，我猜這些人從前在家裏也沒有少做事，將她們集起來簡單教一下如何照顧傷員，之後那些皮外傷的人交給他們好，這樣大夫也能混換休息，而且可以將更多的精力放在重傷的人身。”羽墨一本正經地回答。
她的這番說法，倒是可以解了如今的燃眉之急，康離點頭，算是同意。
“不過，說到這裏我必須提醒一句，即使是現在大家都很忙碌的緊要關頭，傷者的衛生仍要注意，不然一旦傷口潰爛感染，加郴州地處潮溼，說不定會引起發熱傷害，一旦傳開，只怕後果不堪設想。”說起醫學方面的事時，羽墨還是相當地專業的。
“嗯，這個我一會兒派人去安排。”康離點頭，看向羽墨的目光裏帶着讚許，“早聽說蘇小姐擅醫，今日一見，果然不錯。”
難得被冰山世子爺誇了一句，羽墨頗有幾分受寵若驚的心情，當即便連連擺手：“沒有沒有，我只是忽然想到了而已。”
蕭戰勾脣一笑，他的媳婦自然是好的，這一點從不懷疑。
只是……他不着痕跡地掃了一眼康離，這傢伙依然是清冷的模樣，但是蕭戰明白，他對羽墨的態度已經是很特別的了，要知道他對其他女子可是連看都不看一眼的。
想到這裏，他不由得慶幸，還好自己眼明手快將人拐到身邊。
“剛纔那個少年，也派人好好給他檢查一番吧，總覺得有種說不來的感覺。”羽墨猶豫了一下，還是將心裏的不安說了出來，她不知道如何解釋這種感覺，總不能說是一種直覺吧？
蕭戰多看了康離一眼，不過並沒有說話。
“那我先去安排了。”康離說完便要離開，不過在臨走之前他又看向羽墨，對她說道，“下次，若是再有這種情況，蘇小姐還是小心爲妙，萬一沾染了什麼髒東西，我可賠不出一個蘇小姐給阿戰。”
說完，他便微微頷首，揚長而去。
他的話，叫羽墨愣在當場，思索了半天，才恍然大悟。
“阿戰，康世子是不是說我多管閒事？”羽墨憋了半天，才憋出了這麼一句話來。
聽得蕭戰忍不住笑出聲來，人家明明是在關心她，她卻能聽出這個意思來，他頓時覺得自己其實根本不用擔心，因爲這兩個人說話根本不在一個世界裏。
“康離是好心。”蕭戰輕咳一聲，隨意地便扯開了話題，“你方纔說，讓他再派人檢查那個少年，是不是察覺了什麼？”
果然，羽墨的注意力太容易被帶歪，當即忘記了剛纔在說的事，點頭應道：“我剛纔有看到血絲，照理說這是不應該的，我看那個少年也沒有受傷，而且郴州並不乾燥……”
“所以，你纔會聯想到瘟疫？可是據我所知，瘟疫的症狀一般是骨頭痛或是頭疼，剛纔那個少年應該只是喫東西噎住了吧？”蕭戰問道。
羽墨點點頭：“宋代醫家張從正的《儒門事親·卷一·立諸時氣解利禁忌式三》裏有提及，瘟疫大作，必先頭痛或骨節疼，與傷寒、時氣、冒暑、風溼及酒之人其狀皆相類。但是明朝醫學家胡又可提出，溫疫之爲病，非風非寒非暑非溼，乃天地間別有一種異氣所感。其實骨頭痛或是頭疼，這都是病症發出來以後的症狀了，而在這之前那些隱在身體裏的疾病，其實未必會讓人發現的。”
她的意思無非是防患於未然，羽墨醫術不算精妙，但是教她醫術的老師卻是個神醫，耳聞目染下她自然也明白許多道理，一些東西她不一定會，但是她一定懂，尤其是現在非常時期，多注意些多防備些總是沒錯的。
“你說的有道理。如果是這樣的話……”蕭戰沉吟一聲說道，“瘟疫，確實應該多防備。”
隨後，兩人防患於未然這件事進行了一系列的討論，蕭戰大局觀極好，羽墨卻更善於細節，兩人討論正經事情來居然很是互補，這讓蕭戰十分驚喜，當然羽墨也很高興，她能出一份力對她來說也是相當值得高興的。
兩人先是站着說，隨後便走到一邊的亭子裏去細說，結果說了一半羽墨便靠在蕭戰肩頭睡着了，弄得蕭戰哭笑不得，這丫頭還真是……什麼時候都能打瞌睡。
而這溫馨的一幕，恰巧被安排好事情準備過來找蕭戰再說其他事情的康離看到了，他遠遠地站在樹下，竟覺得腳步有些沉重，竟是怎麼都不願再靠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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