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祖其實並不是商賈,而是頗有聲望的官宦之家,只可惜站錯了隊被貶,後來纔有了雲州城首富杜家,但是杜家其實並沒有放棄重回官場的念頭,這些年一直在暗地裏資助家族裏有天賦的後輩,希望他們有朝一日能入朝爲官,讓杜家重回官場。
而杜暮雲則是家族後輩最有資質和天賦的,他本是嫡出,才華橫溢,年僅五歲便能背誦詩經,雲州城的老學究們對他更是讚不絕口,直說他非池之魚,日後必有大器。
他是這樣,揹負着整個家族的期望一步一步長大成人,後來他果然不出衆人的期待,十八歲便一舉得了狀元,只可惜他是商賈出身,無法留在盛京,當然他也並不希望留在盛京,他希望能有一方天地讓他一展拳腳,然而現實卻狠狠地給了他一巴掌。
沒有背景的狀元郎,想要出人頭地實在是太困難了,即使背後有一整個家族的財富,他在官場仍只是個雛鳥,甚至連飛起來的機會都沒有。
便是在這個時候,家族給他找了一門親事,和雲州城一個出了名的官宦世家結親,這家人的靠山在盛京,而這正是杜家最需要的,但是在這個時候杜暮雲卻遲疑了,因爲他早有了心人,他喜歡蘇羽墨,從小喜歡,喜歡了許多年。
他願意揹負家族的期待,卻不願意放棄蘇羽墨,他費勁心機找到了機會,能夠不用以自己的婚姻爲籌碼,而代價只是離開雲州城兩年,他跟着峯一起去了邊境,只要得了功績,到時候再回來便不可同日而語。
他離開的那一天來了寧府,他同羽墨說了許多話,但是卻忘記了最重要的一句,他算好了時間,等他回雲州時羽墨正是及笄,到那時他便來寧家提親,到那時美人在懷,又不辜負家族的期待,可謂是最好的結局了。
然而天不遂人願,他回雲州時正是羽墨剛剛離開雲州去盛京的時候,他那時候才知道原來自己心儀的女子居然是蘇尚書之女,不過他並不着急,他潛心籌謀,只爲自己能在雲州城得一席之地,到那時便能去盛京迎娶他的新娘。
卻沒想到,他等來的消息竟是羽墨嫁給盛京蕭家大少爺的消息。
這一出,是他萬萬沒有想到,亦是他怎麼也想不通的。
尚書家的庶女,嫁給皇后的親侄子,這種戲碼怎麼可能會發生?
他親自去了一趟盛京,回來後失魂落魄了數日方纔緩過神來,而他在外尋來的五件寶貝,卻是怎麼都送不出去了。
“這幾樣東西都太珍貴了,杜大哥還是帶回去吧。”羽墨重新揚起笑容,擺手婉拒了他的好意。
蕭戰不知道,羽墨卻是很清楚,這幾樣禮物不止價值不菲,更重要的是它們意義非凡。
雲州城有個不成的規矩,七夕時男子送女子禮物,用帶着香味的檀木匣子裝着,便是向心儀的女子示愛。若是同時送五樣金飾,寓意“情金堅”,那便是求娶之意了。
待看清楚木匣子裏的東西之後,寧家人的表情也有些怪,尤其是寧澤遠,他和杜暮雲素來要好,說是兄弟之情也不爲過,但是這個時候他卻是恨不得打他一頓,也不管這人究竟是裝傻還是真傻,只要一想到萬一蕭戰會誤會,他氣不打一處來。
蕭戰的姑姑是誰?那可是當今的皇后娘娘。
連娘娘送的首飾羽墨都小心保存並不戴着,更何況是區區一個杜暮雲了,莫不是他還想要同皇后娘娘區別苗頭嗎?
果然,杜暮雲面一滯,隨後垂首苦笑,朝着身後的下人擺擺手:“收起來吧。”
他早該料到的,既然羽墨已經嫁做人婦,他又何必來這一趟,自取其辱呢?
只是,讓他甘願放手,何其困難。
“哥,我早跟你說了吧?羽墨姐姐不喜歡金銀珠寶,她喜歡的是那些稀罕玩一會兒,之前你送她的那把匕首她不是一直都愛不釋手麼?”立在一旁當了半天佈景的杜縉雲忽然開口了,他看向羽墨的目光有些複雜,不過旁人看來還是多了幾分溫和。
蕭戰聽到‘匕首’兩個字,不由得偏頭看向羽墨,倒是不知道自家媳婦的口味如此詭異,居然不喜歡金銀珠寶反而喜歡匕首這種東西?
“早被我娘沒收了,說是女兒家家的不許帶着些東西在身邊。”寧澤遠笑了起來。
羽墨也嘆了口氣,佯裝失落:“舅母說了,身邊不許留這些東西,我十歲生辰時舅舅送我的那把寶劍,都被沒收了呢。”
他們這麼一說,那把‘愛不釋手的匕首’不顯得那麼重要了。
杜暮雲看向羽墨的目光裏,夾雜着各種複雜的情緒,彷彿有懷念,亦有失落,更多的則是遺憾。
“羽墨,我能和你單獨聊幾句嗎?”誰都沒想到,素來冷靜剋制的杜暮雲,竟然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尤其是羽墨,她瞪大了眼睛望着杜暮雲,她印象的杜大哥從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攻擊性,從來都是和煦如風的溫潤公子,可是今天的他卻和往常大不相同。
“說起來,我那兒有幾盆邊境送來的花,要不然一起去看看吧。”寧澤遠費了好大的功夫,才終於想到了一個藉口。
無奈杜暮雲卻是個不給自己留退路的人,只見他搖搖頭,仍對羽墨重複了剛纔的話。
羽墨正要開口拒絕,蕭戰卻先她一步開口說道:“想必你們許久沒見,有許多話想要聊,聽聞寧兄棋藝不錯,不如我們下一盤棋,讓羽墨他們去敘敘舊,如何?”
既然蕭戰都這麼說了,羽墨再說什麼反而顯得自己心虛,實際她是半點都不心虛的,畢竟之前她和杜暮雲可是半點關係都沒有的,要是自己不肯去反而像是真的有什麼似的。
這麼想着,她便同杜暮雲一起往外走去,而蕭戰則真的和寧澤遠到涼亭那兒去下棋了。
“你這麼放心?”忍了半天,寧澤遠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而蕭戰卻只是輕笑:“我娶她時便答應了她,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信任她。”
許下的承諾,他便會做到,更何況在蕭大少心裏,這世除了康離,他還真不覺得誰有資格成爲他的情敵,這個杜暮雲,充其量是佔了一個青梅竹馬的名頭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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