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不再打工,日常開銷都是李東明接濟。剛開始時,我對拿他的錢非常小心,一個月只從卡里取一千塊錢,還仔細地在本子上記着帳。這是我借的,我要還的。不用打工的日子很舒心,我每天看自己愛看的書,圖書館去的比誰都勤。我的網絡小說連載因爲更新快,又跌宕起伏,粉絲也越來越多。我不太喜歡經濟學,我還是喜歡文字的東西,課業比唐糖她們差很多,每次都只能勉強及格。李東明建議我應該在學生會上多下點功夫,多找點實習的工作,不然簡歷沒那麼好看。我覺得他說的對,也想在外聯部的工作上多出點力。
暑假快到了,外聯部在爲新一期的迎新做準備。李東明說:“我帶你去拉一筆大一點的贊助,上大二以後你要爭取當個外聯部副部長,這樣大三做部長才順理成章。我畢業以後,雖然能幫你說得上話,但是如果你自己沒有實實在在的業績,也不好安撫別人的情緒。這樣的學生會履歷寫在簡歷上,才能彌補一點你學業上的問題。但是,你自己還是要上心,無論你多喜歡寫東西,畢竟經濟類工作纔是你畢業以後要養家餬口的本錢,要好好上課好好考試。另外,你也該買幾身好衣服了。你每天寫小說,在學校不出門,可是出去談事情的時候也得有點裝備啊我都沒見你買過衣服。哪有女孩子不買衣服的你看看你們宿舍那些姑娘,哪個不是天天逛街”我纔剛上完大一,就被他一直計劃到工作面試,一方面,他的計劃讓我很安心,另一方面,這種一眼就能看到頭的人生讓我覺得無趣。這就是人內心的掙扎,流浪時期待安穩,安穩時憧憬自由。
無論怎樣,眼前的事是要解決的,該買衣服要買,該去談贊助要去談,該爭取外聯部副部長也要努力爭取。未來是什麼樣,誰也沒把握。李東明的路虎車我已經可以熟練地爬上爬下,還放了自己喜歡的cd在裏面。從冬天到夏天,我每隔幾天就會在這個車上被他帶去北京城的不同地方。有一次,我們宿舍去香山玩,其他人都是轉大巴去,他帶我開車去了。春天的香山沒有紅葉,但剛剛解凍的泥土的味道也有別樣的清新。別的車都不可以開進公園裏面,唯獨放他的車過去了。我問他爲什麼,他說是經常來熟悉了。我覺得很奇怪,哪有人會經常來香山這麼偏遠的地方。而且,他平時都在學校,就算是偶爾出學校玩,我也都知道,沒見他經常來香山。北大到香山,坐公車需要一個小時,她們比我們先走了半個小時,這會兒還沒見到人影。我和李東明在山路上來回走走,那草說綠未綠的,沒比城裏的柳條新綠好多少。時不時有些山風飄蕩過來,說暖還寒。我縮着脖子避風的時候,李東明不見了。我大喊:“李東明”聽到下面有人喊:“這呢”我低頭一看,他跑到路兩邊兩人高的深溝裏了。說是深溝,實際是一個70度陡斜坡下的乾淨草坪。他不知道什麼時候衝了進去,這會兒正優哉遊哉地躺在沒人的草地上。太陽馬上升到正中了,這個山谷裏,沒有一抹暗色。他躺在一片暖綠裏旁若無人。我從來沒見過他這麼自在的樣子,平時他大多數時候都是板着臉。習慣了他那張板着的猿猴臉,現在看到他悠閒放鬆開的五官,反而有點不適應。他拍拍身邊的草,閉着眼說:“躺會兒吧。”我本能地回嘴說:“神經病,誰要跟你躺一起”他睜開眼,那小眼睛因爲被陽光曬着,眯縫着,讓人看不見眼神。他大概是在看着我,笑得很篤定:“以後你會習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