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當我足夠美,才能留住你 >三十四、四個人的房子(二)
    我轉身走出臥室,走進佛堂。他跟着我脫下拖鞋,慢慢走進佛堂,很小心地合着掌,在佛像前靜靜地待着,閉着眼睛像在許願。過了好一會兒,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沉沉地說:“我應該早點來找你。”

    我不知道他這話的意思。但我明白這個狀況的原因。苗凱並不如我愛他一樣愛我。或者說,他愛他之前的生活勝過愛我。對一個男藝人來說,承認有女友就是一場大的賭局,賭不好就會斷送一半前程。所以,我從未想過去找他,至少,從未主動找過他。找他,從技術上是很容易的事,但如果他不肯放棄當下的生活,找到了他也毫無意義。更何況,我算他的什麼人呢論“女友”的名分,呂穎更名至實歸。

    他看着我,彷彿洞悉了我一切的心事,調侃道:“汪佩佩,你太聰明瞭,所以你只能一個人和佛像待着。”我笑着點了一支nado。這藏香歷史悠久,是不丹皇室的貢品。nado的產地在thihu 的一個人跡罕至、車子無法到達的世外桃園,近喜瑪拉雅山,環境清新宜人,空氣極佳。製造過程完全純手工,並且嚴格遵循長久以來由當地傳持的傳統古法配方,產量太稀少。每一支都是由專人從不丹背到香港,很難買到。這香由100多種香料,包括牛黃、丁香、肉豆蔻、藏紅花、紅檀香、白檀香及多種藏藥藥材製成,制香成型後要蔭幹。連所用的水都是用喜瑪拉雅山的泉水,所以用作生產香品的原料品質其他地方難以媲美。因了這種種古樸、純粹、執着、精細,這香的氣味淡雅馨香,如傳說中的世間優勝香,可以傳到非常遠的地方,是我最喜歡的香,一直用着。

    苗凱像想起了些什麼,眼神變得悠遠:“nado”

    我很喫驚,他竟然知道這個香的牌子。一包香,如果單獨買,只幾百塊,算不上貴,但用香的人大多是天天早中晚不停地用,流水一樣,一個月單這香也要花個幾千塊。一般來說,這香只有大喇嘛或者富有的佛教徒纔會用。佛教徒通常過得清淡避世或者傾家蕩產地行善積德,富裕的並不多。即使富裕,懂得藏香,講究藏香,並肯買這麼昂貴的藏香的,也是屈指可數。大多數佛教徒們買這香是爲了供養大喇嘛們,因爲nado不是簡單地像香水一樣的工業消費品,它裏面的成分有利於禪定和修行。拿一包香做供品,又清淨,又不太貴,又有寓意,最後這香幾乎成爲了大喇嘛們的專用。

    我問:“你怎麼知道”

    他看着我,有一些不易察覺的哀傷:“我去過雍和宮。”

    我心裏恍若受了一擊,猛然一痛。

    他接着說:“我請了住持和僧團給苗冬超度。”我沒想到。沒想到苗凱有這樣的一面。他苦笑着繼續說:“還有我的其他孩子們。”他看着我佛堂正中的佛像,自言自語:“雍和宮人太多,我不能當衆出現,就在老住持屋裏聊了一會。他們找到了你當時給苗冬立的牌位。那是你來香港的那年立的吧。他那天點的就是這個香。他告訴我這香叫nado。他那天

    說了很多話,現在想,是在暗示我。我當時沒有在意。是我的報應吧。你們佛教講因果。”

    我很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顯然處在困境裏。可我又能幫他什麼呢如果他不想細說,我又何必細問。我只是安慰他:“既然已經超度,那就放下吧。佛教講因果,你有了超度的因,自然也會有好的結果。”他盯着我,一動不動,但氣勢快要把我擊碎,那引而不發的巨大力量讓他自己的聲音都有些細微的顫抖:“那你呢”

    這力量排山倒海,我就快要承受不住,倉皇應對:“我”

    他步步緊逼,追問:“當年在北京沒有留住你,你吃了那麼多苦,我也沒有好過到哪去但我現在站在了你佛堂裏,這樣的因,又會是什麼樣的果”

    我們都老了。如果是十五年前,他不會問這些話,他會直接撲過來抱緊我,而我也會淚流滿面地撲到他懷裏,所有恩怨即使一言不發也可以一筆勾銷。可是,我們都是中年人了。對於中年人來說,愛情是奢侈的。奢侈不是因爲沒有錢。恰恰是因爲有了錢,卻沒有合適的時間,沒有合適的對象,沒有合適的心情。一切講究效率的按部就班的剛硬日常裏,愛情顯得曠日持久且嘔心瀝血。我們什麼都有了,卻沒有了心,連想到“愛情”,都會本能地盤算,之後,迅速回避。在當下的香港,住着魏東晨和徐瑤的我的家,趕來處理問題的苗凱,問起這樣的問題。面對幾乎一無所知的苗凱和完全一無所知的未來,我能怎麼回答我只能說:“果報唯佛能明瞭。”

    苗凱尷尬一笑,走出了佛堂。

    徐瑤和魏東晨還在等着。苗凱已經放鬆了下來,俯身坐在單人沙發上。魏東晨先向苗凱開了口:“到底怎麼了嚇死我。”苗凱看看我和徐瑤,又問魏東晨:“她倆知道嗎”魏東晨並不知道我和苗凱的關係,我並不知道魏東晨和苗凱的關係,苗凱並不知道魏東晨和徐瑤的關係,徐瑤什麼都知道一點點,也就是一點點。四個人的房子裏,有着整個演藝圈最大的幾個八卦事件。

    這時候如果誰在我家安裝了竊聽器,後半輩子的生活費就解決了。想到這裏,我不禁苦笑。他們三個人正不知如何打破僵局,看我突然笑得莫名其妙,都盯着我。我看看他們的臉色,真可稱爲“各懷鬼胎”。戲劇果然來源於生活,但真的無法高於生活。我們生活的狗血程度,就算寫成電視劇,都會被罵“太假了”。我的家,我做主吧。我說:“這兩天事情太多了,我們四個人各自都有很多話要說。不如這樣,苗凱和魏東晨先在這裏單聊。我和徐瑤去書房單聊。晚一點,我們再碰面,看看下一場是誰和誰單聊,或者要不要四個人一起解決問題。好不好。”

    就這樣,娛樂圈最重要的“王不見王”的二王,在我家正式談判。至於談了些什麼,沒有人知道。而徐瑤和我,彼此質問,都是關於彼此的這個王。我們的事情非常簡單,也許確實最複雜是時候了,直面“愛”或者直面“不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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