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在山下鎮裏的小酒店,打算一邊調理身體,一邊找找合適的寺院。經酒店老闆介紹去拜訪一位中醫。老闆說他是一位隱士,曾治好過他老婆的不孕不育和周圍很多老百姓的疑難雜症。他平時都在山上。手機只有週六上午能打通。我聯繫上他,按照他說的位置找了去。他定位的地方是個寺院,他說到了寺院再聯繫他。他住的地方在寺院旁邊的深山裏。我早到了一會兒,想先看看這寺院。寺院關着大門。這是很奇怪的情況。哪有寺院不開門接引衆生的。我就試着推了推。詠春拳練了這麼多年,比一般女孩是有力的。一推就推開了。
門前是一條小土路,路旁有一排小房子。我沿着路走下去,看到一尊沒有人守護的彌勒佛像,落滿了塵土,也沒有供養。旁邊的房子緊鎖着門。我喊了幾聲,也沒有人。這條路一直通到山下,我就接着走。路兩旁是茂密的樹林,有幾隻雄赳赳的大公雞像鳳凰一樣站在樹頂,不理會我對着它們拍照。一路上有木板刻着禪宗的公案。這應該是個禪宗的寺院了,我想。走到底的時候,有個寫着“露雨軒”牌匾的大門,沒有鎖。我推門進去。瞬間呆住了。
在我面前是頂天立地閃着金光的一棵宏偉的銀杏樹。風一過,葉落如雪。我從沒見過這樣的一棵樹。在它的光輝下,連周圍的建築都失去了存在感。就在我愣神的時候,突然有人呵斥我:“你是誰從哪進來的”我一看,一位身着僧衣的出家人,僧衣都很舊很舊了,鞋子也快破了。我趕緊合十,說清自己的來歷。他嘀咕說:“那就是了。你跟我來。”
我跟着他走進院子。這裏面竟然別有洞天長長的走廊建在樹半腰的高度,也就是二樓,一樓是個大平臺,有很多很多人在一樓平臺轉繞這棵樹。沒人知道二樓上面還有人。走廊有着絕佳的角度,可以看到這棵樹的全景。走廊的另一邊是幾個茶室,唐朝的風格,要脫鞋跪坐。看樣子這位僧人正在喝茶,被我打擾了。我說:“打擾您,沒想到這個寺院這麼多遊客,看樣子我走了後門。”他笑得很開心:“是走後門了。那留下當義工吧,一直可以走後門。”我想我還沒說話呢,怎麼就留我做義工,這是套路嗎他看我不搭話,就接着說:“你說你來找地方出家。那出家是爲什麼嘛”我想都不用想就回答:“爲了證悟。爲了衆生,也爲了自己。”他說:“那就是了。去禪堂參個禪,打個禪七,說不定就證悟了。搞那些形式上的苦行幹什麼。”
我開始解釋苦行的意義,當然,我是辯不過他的。所有的理論在高階實修者面前,都是水泡,一戳即破。說到最後,他說:“出家很好,但是要看因緣。你因緣沒有,哪有人收你。老實在這做一個月的義工吧。證悟就像火
箭發射,需要一個點火的助力。這助力,這裏就有。今天就住下吧。”我說:“啊我還約了中醫吶我行李還在酒店吶”他說:“所有的病都由心起,急病看西醫,慢病看中醫,但都不如老實修行做義工。行李我讓人替你去收拾。”說着打電話叫人來。我在等人的過程中找了一百條離開的理由,每一條都被他一一戳破。一會兒,一個女孩來了,見了他恭敬地稱呼:“師父,有家媒體說做了一期各位住持談佛法的節目,請您參加。您看”他揮揮手:“不去不去沒空”我大喫一驚。聊天的過程已經知道他修爲很高,但怎麼也猜不出來這麼簡樸的裝扮就是住持本尊。這樣一看,倒有些濟公和尚的不羈風範。他安排說:“你把她的東西收拾來,跟你住。從今天起,她就是這裏的義工了。”
後來師父把很多雜七雜八的事情交給我管。我就更忙了。忙,但是開心。人也胖起來了。這山裏雖然冷,但是水是泉水,喫的又是自己種的菜,穿得又多,也不覺得苦。人一開心,做事就更利落。越來越多的義工認識我,師父對我也更信任了。年尾了,我說請大家喫飯,感謝大家對我的照顧。義工們大多條件不太好,平時過得艱辛。我從沒說過我的財產情況,我也不想讓大家知道。想着請大家喫點好的,但又別太好的,熱乎乎的。想來想去,從大衆點評上找了最近的一家海底撈,只有他們有三十個人的大包房。
到了海底撈,才發現出了點簍子。大包房實際上是兩個包房聯通的。要把兩個包房之間的格擋收起來纔行。問題是其中一個包房的客人到現在還沒走。我們一大堆人只能在一個包房裏等着,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連走廊都站了好幾個。等了很久隔壁包房還不退。我就有點急,讓服務員進去催。服務員說她不敢,那幾個人看上去很不好惹。我說你不敢我敢,我去。正在門口說着,旁邊包房的門開了,裏面的人看見外面站了這麼多人,就問怎麼回事。服務員就勢一解釋,他們就非常和善地站起來往外走,讓出包房給我們。我看到他們一個一個走出來,就知道爲什麼服務員不敢進去催了。這些人身高都180c上,虎背熊腰,確實不好惹的樣子。正在這時,走在最後的一個人突然回頭,我一驚 “啊”了一聲。他氣狠狠地一拳打過來:“汪佩佩”拳風一到就收了拳,隨即一把抱緊我。
金子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