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帝王業:豔骨沉歡 >第214章 人生寂寞如雪
    殺機凜冽,竹林間狂風四起,揚起了片片尖尖的竹葉皆如殺囂,驚得鳥獸皆不敢出聲,藏於更遠處的山林裏。

    林間兩高手,面紅耳赤,四目相對,眼中滿是狠戾與殺氣,互不相讓地死死盯着對方,像是稍一分神,便會被對方趁虛而入,落得一敗塗地,死在當場。

    “今日我與你不死不休”

    “哼,我倒要看看你有幾分本事”

    “那就看看,誰更有資格笑到最後”

    “狂妄自大”

    “不自量力”

    兩高手再使力,便是陣陣冷風捲起,揚起他們的發與袍,像是有無形的殺氣化作實質了般滲出來,來讓人心生懼意,不敢多作觀望,只想速速逃離。

    “我呸”

    魚非池吐一片瓜子皮,冷眼瞧着這兩人,狠狠唾棄一番,“掰個手腕而已,你兩搞得像是要生死決鬥,有意思嗎”

    兩高手俱偏頭,韜軻憋着一股力,漲紅着臉:“師妹你不懂,石師弟太猖狂了”

    “我去你的,昨日誰在鬼夫子面前使詐,讓我背了黑鍋,去下水抓了半天魚”石鳳岐啐一口。

    “兵不厭詐,你沒聽說過嗎”韜軻手上再一用力,稍稍壓了一點石鳳岐。

    “你不要臉,那是我讓着你”石鳳岐卯足了力氣,贏回了一點點。

    魚非池看着他兩,分了一把瓜子兒給旁邊的幾人,懶懶靠在石頭上,嗑瓜子兒嗑得津津有味:“你兩慢慢較勁兒,不着急,我們慢慢看。”

    竇士君看着掌心這幾粒瓜子兒,忍不住笑聲道:“非池師妹,他兩這若是鬥出真火氣來了,可就不好收場了。”

    “打死一個纔好,安靜。”魚非池翻了一記白眼。

    這已經過去了小半年的時光了,大到沒邊兒的學院裏只剩下他們七個人,也沒了什麼新鮮好玩的事兒發生。

    鬼夫子的課業並不重,一天上四個時辰的課之後,由着他們去自己打發時間,他們已經把這日子過得淡出鳥兒來了。

    就連司業們都因爲身份之別不再跟他們嬉鬧,偶爾去艾幼微那裏喝次酒,艾幼微像是請瘟神一般把他們請出去,求着千萬別去禍害他。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年輕人喜熱鬧,不似魚非池這般圖清靜,於是寂寞空虛冷的他們,時常有事沒事兒給自己找事兒消磨時光。

    比方掰個手腕他們也能掰出生死決鬥的氣勢來,可見他們無聊成了什麼樣子。

    這小半年的日子裏,再怎麼有芥蒂的人,在如此寂寞空虛冷的情況下,也能漸漸成爲朋友,至少說上幾句話,再鬧出些禍事來惹得鬼夫子跳着腳地要追着他們打,就連冷到沒邊兒了的三師姐蘇於嫿,偶爾也會跟着他們發笑。

    畢竟年輕,又沒什麼殺父之仇奪妻之恨,哪兒那麼多的老死不相往來

    非要說令他們之間有小小不愉快的事情,那也只是四師兄初止,對魚非池過份熱情了些,每日早上準時準點地替她送早點,馬術課上偶爾替她作個弊,鬼夫子的功課魚非池沒做完時,他也會悄悄塞份答案在魚非池課桌底下。

    這點小事,鬧得石鳳岐極大的不快。

    而我們正兒八經的小師弟老七,遲歸他說:“你怨着別人嗎你天天搶小師姐喫的,馬術課上巴不得見小師姐摔個大馬趴你好笑話她,她沒交功課你就眼巴巴地等着鬼夫子訓她,你好看熱鬧,小師姐都懶得搭理你,你就是活該”

    衆人覺得,小師弟說得極有道理,於是紛紛支持初止。

    石鳳岐,作孽啊

    魚非池半倚在石頭上,覺得這林間空氣好陽光好,毫無例外地又覺得這是個睡懶覺的好時候,於是準備與周公夢一場,肩膀卻被人輕輕拍了拍,這力道不會是遲歸,於是魚非池睜開眼來瞧:“三師姐,怎麼了”

    蘇於嫿指着不遠處正捧着一堆野果子的來人,說道:“初止師弟又給你送喫的來了。”

    魚非池順着她手指一看,果然見初止懷中揣着各色果子,泛着新鮮誘人的光澤,帶些笑意往此處走來。

    魚非池咂巴嘴,這喫人嘴軟拿人手軟,總不能一天到晚拿人家好處,雖說東西都不貴重,但他的心意卻是糟蹋不得,便拉着蘇於嫿在她耳邊小聲說了什麼,驚得向來冷淡不露情緒的蘇於嫿都瞪大了眼睛:“師妹你認真的”

    “你看我樣子像開玩笑嗎”魚非池嚴肅着一張小臉。

    “不像,不過

    你這麼做”蘇於嫿眼看着初止越走越近,話還未說完,已被魚非池整個摟進懷中,腦袋也被她按着靠在她肩膀上。

    魚非池還頗有其事的捏了一縷蘇於嫿的頭髮在指頭把玩,自己坐姿也調整了一番,一腿伸直一腿屈立,活脫脫的男兒架勢,只缺一把裝模作樣的摺扇在掌中輕搖,那便是風流又騷情。

    看着初止近了,魚非池鄭重其事有如起誓一般地說:“師姐,我以後會好好待你的。”

    蘇於嫿滿臉的古怪之色,最後居然也化作一抹嬌羞,手還搭上了魚非池的腰,身子一軟偎在她懷裏,默默感受了一番後,小聲地說:“師妹你若着男裝,怕是真個與男子無異。”

    對於胸前坦蕩蕩這種事,魚非池已受過太多次暴擊,此時便也忍得住,吻了一下蘇於嫿的頭髮,咬牙切齒地甜言蜜語道:“自不似師姐你這般柔軟襲人,如有軟玉在懷。”

    初止懷中的果子紛紛掉落,砸在了新鮮嫩綠的竹子落葉上,目瞪口呆地看着魚非池,半晌說不出話來。

    旁邊的竇士君與遲歸紛紛退一步,覺得今日魚非池大概要發病,她一發病總是要波及無辜的人,離她遠些好。

    掰手腕的石鳳岐被她嚇得一分神,手一鬆,讓韜軻壓倒在了石桌上,見鬼般地看着魚非池,韜軻拍了一把石鳳岐的肩:“石師弟,節哀。”

    “師妹你這是”初止愣了半天,終於出聲說話。

    魚非池手指頭擡了擡蘇於嫿下巴,手指還劃過她光滑的臉頰與柔軟的紅脣,這才挑起了眉眼看着初止,萬分沉痛地道:“唉,忍了多時,想着今日還是告之諸位師兄的好,初止師兄,你是一個好人,但很抱歉,其實,我喜歡女人。”

    韜軻按住要衝上去提起魚非池的石鳳岐,痛苦地忍着笑,忍得肩頭都抖個不停,又見魚非池細細揉捏着蘇於嫿的下巴,深情款款地說:“委屈你這麼多日子,是我不該。”

    那一眼的深情如蜜中浸櫻花,粉嫩溺人。

    蘇於嫿心想,謝天謝地魚非池不是男子,否則天下百花怕有九十九,都要折於她手。

    倒是那初止在失神之後很快回過神來,撿起了地上的果子,放在桌上,溫聲道:“在下明白了,師妹你喜歡就好。”

    其實這裏誰不是個頂個的聰明伶俐,魚非池這假模假式的戲碼誰也瞞不過。

    但是拒絕人有一百種方法,魚非池選擇了一種最迂迴最不傷人的方式,也算是給初止留了面子,好過赤裸裸地跟他講他們之前並無緣分,不要再浪費時間。

    初止的身世註定了他是一個骨子裏極度自卑的人,越是這樣的人,越是想要得到他人的尊重,硬生生地回絕他無異於打他的臉,魚非池也不是閒得無聊要生扯這麼齣戲。

    如此是最好的,不傷他顏面,在衆人面前給他留住了尊嚴,就是有點委屈了三師姐蘇於嫿。

    唉,我真是一個善良的人,魚非池心想。

    但這齣戲的壞處是,把石鳳岐地路也堵死了,他當然氣得要死。

    幾人正說話,頭頂上劈頭蓋臉地砸來了鬼夫子的怒吼聲:“你們誰把我的小寶寶抓走了”

    七人面面相覷:“小寶寶是什麼玩意兒”

    韜軻突然想起什麼來一般:“石師弟,你昨日抓的那魚,是在哪裏抓的”

    “就就後院池塘裏的。”石鳳岐指了指後方。

    韜軻臉色大變:“你找死啊,那裏頭養的全是鬼夫子的寶貝”

    “魚呢”遲歸問。

    “她吃了。”蘇於嫿在魚非池懷中一指魚非池。

    魚非池一臉的強顏歡笑,握住蘇於嫿手指,溫柔地說:“師姐,不要這樣出賣你的愛人嘛。”

    昨日石鳳岐抓了幾條魚回來,魚非池見着那魚肥美誘人,新鮮活潑,不做道美食便是暴殄天物,浪費了它長到這麼肥。

    便串在竹條上撒了孜然與鹽粒,刷了醬油與麻醬,最後還佐了一把蔥花,烤來吃了,大家都有分到的,何必非要指着自己呢

    要死一起死啊誰怕誰啊

    “跑啊”石鳳岐一把奪過魚非池的手,拖着她就跑,後面五人也紛紛跟上,怕是跑得晚了,都要被鬼夫子提着過去一頓毒打。

    唉,學院裏的日子實在太無聊了,七個人,寂寞如雪,只好花式找死啊。

    七件白袍在翠綠沁人的竹林裏奔跑,袍子寬大,揚起的袍角卷着些竹葉,伴着他們年輕又清脆的笑聲高高揚起,迴盪在竹林間,那大概是學院裏,最好聽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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