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帝王業:豔骨沉歡 >第464章 對石鳳岐,他恨不起
    被魚非池他們分析了一整晚的蘇於嫿,此時正在她自己房中點燈看信。

    蘇於嫿是一個情緒不多的,或者說,她根本沒什麼常人的情緒,她可以理解人們複雜多變的心思與情感,但是她不屑一顧。

    驕傲又冷漠的人。

    細長的手指拆開密封,她展開信,信上的字跡雋麗且硬朗,信上說:“太子已知南燕之事,當作提防。”

    寫信的人是上央,又有什麼事是可以瞞得過上央的呢尤其是豆豆,豆豆什麼事都瞞不過上央。

    蘇於嫿看罷信之後燒成灰燼,並不準備回信。

    她瞭解她的小師妹,小師妹是個聰明人,不會在這種時候做出蠢事,所以根本不需提防。

    “表姐,當初殺死曲拂的人,是我。”蘇遊一臉奇怪地看着蘇於嫿。

    “是嗎難道不是商夷國的殺手”蘇於嫿漠然的眸子裏不帶感情,像是看不見蘇遊眼中卑微的情愫。

    “是,是商夷國的人。”面對蘇於嫿,蘇遊從來沒有任何原則。

    “南燕與蒼陵之間如何了”蘇於嫿端着茶杯,輕輕拔動茶杯蓋,半點情緒波動也沒有。

    “不日將開戰,後蜀可以解圍。”蘇遊謙卑地站在她面前,聲音也放得低,不似平日裏總是笑嘻嘻的樣子,他謹慎小心得像是個做了好事渴望着大人表揚的,不受寵的孩子。

    “嗯。”蘇於嫿只是淡漠無奇地應了一聲,再未多話。

    蘇遊站在她面前,百般不自在,不自在到感覺手都不知往哪裏放,他站在那裏,侷促不安。

    “表姐之前,好像忘了告訴我魚姑娘並不知她太子妃被褫奪之事。”蘇遊的臉上的笑容僵硬無比,問這話他鼓了太多勇氣。

    蘇於嫿喝口茶,依舊平淡無奇地聲音說:“她早晚會知道,早與晚有何區別”

    “隋隋帝容不下她了嗎”蘇遊再次小心地問。

    蘇於嫿的眼睛看了一眼蘇遊,蘇遊趕緊把頭埋得很低很低,低得只差埋進他自己的脖子裏:“你好像很擔心她”

    “不是的,我只是擔心表姐你這樣做,會激怒於她,而她不是那麼好對付的。”蘇遊連忙擡頭解釋,連眼神都充滿着急切,像是生怕蘇於嫿不相信他。

    蘇於嫿輕笑一聲,笑聲中帶着嘲意:“我並不想激怒她,我只是希望她明白,她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我要的是這天下,任何敢攔的人,我都不會客氣。她身爲我的小師妹,比你清楚這一點,所以你不必憂心。”

    “是,表姐。”蘇遊再次低下頭。

    “下去吧,後蜀有什麼動向,立刻前來告訴我。”蘇於嫿擡手,手掌輕撫,便熄了屋中的燈。

    她坐在黑暗之中,隱去她那張強勢而凌厲的面龐,也隱去了她漠然而無情的眼神。

    蘇遊悄無聲息地退下,離開,未發出一點點聲響,出了蘇於嫿的屋子之後,他目光回望着蘇於嫿的房間,眼神像是自嘲,也像是受傷,更多的是無奈。

    好像不管自己做多少事,她從來都看不上呢。

    她看得上什麼呢她看得上的,只有這天下吧

    說來後蜀,近年來實在是倒黴得很。

    剛剛跟商夷打完,好不容易停戰,後蜀得了一口喘息的機會,還沒樂呵上幾天呢,又聞蒼陵胡虜來。

    這都是些什麼事兒

    剛剛鬆一口氣的卿白衣又不得不急急忙忙地應對蒼陵的進攻,雖然書谷與瞿如皆不在,他倒也沒有忙中出亂,沉得下氣跟蒼陵斡旋,一邊斡旋一邊想着解決之法。

    同樣有些焦慮的人還有葉藏與朝妍,先前他們按魚非池的計劃把後蜀坑了一個十成十,雖然卿白衣沒說什麼,但是葉藏總不會天真到以爲葉藏看不出任何玄機來。

    這個事情,有那麼點像是摸老虎屁股,太歲頭上動土。

    就看哪天卿白衣狠下心腸來,葉藏這條小命甚至上就要與世說再見了。

    況且瞿如與商葚已經離開了,他們在軍中最大的依仗不在,本就是一件挺危險的事。

    所以,葉藏在商夷喊停戰之後,簡直是一天的功夫也沒耽擱,該開的鋪子趕緊快,該給的銀子趕緊給,該怎麼哄卿白衣開心也趕緊哄,只要能把小命再延上一延,等着最後離開。

    他相信,他一定可以離開,因爲魚非池與石鳳岐不可能放棄他們。

    他按着魚非池的安排,趕緊想辦法把在後蜀這麼多年的根基搬走,也甭管會虧

    多少,折損多少了,總好過連命都沒有。

    只是他剛剛着手幹這事兒,來一出置之死地而後生的絕境逢生,蒼陵這些龜孫子打過來了。

    葉藏心裏,甚是悲苦。

    他氣得一摔帳冊,罵罵咧咧:“他孃的蒼陵這些狗孫子,這些年來我給他們送的銀子少了嗎就不能等爺爺我跑了再打嗎這些狗孫子”

    朝妍在一邊聽着他破口大罵,知道他是這些天壓力太大了,壓得快要喘不過氣,所以這會兒蒼陵一來攪局,徹底讓他爆發出來,什麼也不再顧及了。

    “咱該做還是得做,我覺得,蒼陵這事兒不會那麼容易的。”朝妍好聲好氣地勸着他,拍着他的後背。

    葉藏一頭埋進朝妍的胸,罵道:“媳婦兒啊,我心裏苦啊,我不就是想賺兩銀子嗎我被他們兩個坑得好慘啊”

    朝妍聽着發笑:“要不是他們,你哪兒能賺這麼多銀子咱就不說遠的,就說這後蜀,當年若不是石師弟幫忙搭線,你哪裏能那麼快發家若不是非池師妹那時候連幾年以後的事情都替你想周全了,你只需按着她的安排走,也不可能這麼快就成爲我的第一財神呀。”

    “你就知道幫他們。”葉藏悶聲哼哼。

    “本來他們也就幫過我們很多,況且,我們戊字班的人呢,最講究個團結齊心,他們在拼了命地救我們兩個,我們怎麼可以怨怪他們”朝妍笑聲道。

    “我不怪他們,我擔心的是蜀帝。石師弟把蜀帝真的當朋友當兄弟,可是我擔心蜀帝已經不是以前的蜀帝了。”葉藏無奈地嘆聲氣,從朝妍懷裏起來,拉着她的手說道。

    “如果蜀帝真的變得六親不認,我們早就沒命了。”朝妍若有所思地說,“他變得再多,他也不會忘記與石師弟之間的情份的。你難道忘了,咱們的石師弟可是連小師妹都拿得下的人,還拿不下一個卿白衣”

    “有理”葉藏聽她這樣說,也放心了一些,唉聲嘆氣道:“也不知他們兩個什麼時候成婚,我們也好去拜賀。”

    兩人說着這些話,一路猛攻南燕的蒼陵,在某一日,遭遇了極爲強烈的後方攻擊。

    南燕這個軟趴趴地,娘們兒似的國家,好像突然一日發了潑辣勁兒,狠狠一刀扎進了蒼陵的後方。

    領兵的老將軍他眉鬚髮白,走路都要拄着柺杖,可是打起仗來卻讓年輕的後生都敬畏。

    那偉岸又高大的身軀,撐起着整個南燕的骨頭,他是頂天立地,威名震懾天下的挽將軍,他守住南燕邊關幾十年,擊退敵人上百回。

    倒也不是說他一生未嘗敗跡,而是他這個人像是最勇敢的角鬥士,從不服輸,敗了之後可以立刻站起來再戰。

    如同千錘百煉的鋼鐵,他剛中有柔,堅韌難摧。

    年輕的人兒或許都只在故事裏聽說過這位傳奇將軍的大名,未曾在戰場上親眼見過。

    但是老一輩的人知道,這位創下過無數奇蹟一般的戰事的老將軍,他有着何等可怕的能力,他的軍事韜略,足以讓後人敬仰膜拜。

    他是戰場上無所不能的神,他像是一個最忠誠最勇敢的男子,保護着南燕這個最柔軟最多情的女子。

    他帶着南燕的大軍,攻向了蒼陵,一場在他們兩國之間暗藏了太久的戰事,在無數次的小心避免,嚴陣以待之後,終於徹底爆發,聲勢浩大,震動天下。

    後蜀的壓力陡然一鬆,剛打沒幾天的蒼陵他像洪水猛獸一樣衝過來,又像急灘流水一般離去。

    卿白衣還沒明白過來到底是怎麼情況,就收到了音彌生這位南燕世子的來信,信中他說:“承蒙當年長公主卿年救命之恩,今日當報。”

    卿白衣見信,撕成粉末。

    他不需要音彌生報恩,他要音彌生永遠記住,是他害死了卿年害死了他的妹妹

    這是他欠自己的,也是南燕欠後蜀的

    卿白衣那張以前總是笑意盈然,俊雅好看臉的上醜陋地猙獰着痛苦,他已不愛着白衣,他厭惡這顏色,就像厭惡曾經的自己。

    如果當年他能像此時一般狠心,就不會害死那麼多人,不會害得卿年早早喪命,不會害得溫暖生不如死。

    他恨着所有的過往,包括他自己,但他唯獨不恨石鳳岐。

    他試過去恨,恨不起來,一想到石鳳岐那張臉,想到他曾經搭着自己肩膀與自己走雞鬥狗賭骰子,嬉笑打罵鬧成一團,他就沒辦法對那個人生起恨來。

    那是他曾經最好的日子,沒有任何陰霾與絕望,沒有現在這麼多的痛苦跟無奈,他最明媚,最燦爛,最無畏的日子,他恨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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