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夏臉色慘白一片，終於將高傲的頭顱低了一點。
“家主，太爺爺請你去宗祠。”再次重複，蘇小夏垂下眼，睫毛在臉上投下極淡的陰影。
“走吧。”不再看她，拉着冥深司往宗祠方向走。冥深司挑了挑眉，反手握住我，我無奈的轉過頭看了他一眼，這個要強的男人，在這種小事上也會如此計較。
簡直像個小孩子。
去宗祠的路很短，穿過花園，拐個彎就看到宗祠高高的牆壁，光線在這裏彷彿是被隔絕，導致這裏一直都是陰氣森森，一進入就像是來到了冰庫，溫度極低，冥深司手上的溫度提高，像是一個暖手爐，忍不住向他靠近。
走過長長的院子，來到大堂，大概是因爲上次我在大堂破壞的太嚴重，裏面的裝飾全都換新一番。深紅色的梨花木傢俱整整齊齊的端放，青瓷花瓶立在大門兩側。正對着大門的牆壁上掛了一張畫像，應該的是個大人物。
裏面坐着許多的宋家老人，端坐在椅子上，皺着眉頭，像是沒有看到我般，自顧自喝茶聊天。太爺爺坐在正中間，旁邊的茶几上放着冒着嫋嫋香氣的茶杯。
蘇小夏站在門外，不再進去。
安靜的低頭，盯着自己的腳尖。黑色的頭髮垂在胸前，很快又被吹起來。
勾了一下嘴角。
這就是我和她的距離。
跨進高高的門檻，我歪頭看着主位上的太爺爺，“太爺爺，你，是不是坐錯位置了”他擡眸看我，臉色鐵青，眼底充滿怨恨和怒意，但是很快就恢復正常，沒有說話，只是揮揮手讓身旁的妖僕扶起他，坐到次位去。
冥深司坐在我旁邊，看也沒看大堂裏的人，視若無睹。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家怒氣衝衝的開口，“咱們宋家的家事讓一個外人在，不好吧。”
另外一箇中年人端起茶杯，吹了吹，彷彿漫不經心的說，“司尊大人是不是該避一避，這裏，畢竟是宋家。”面上雖然鎮定，微微顫抖的手暴露了他的內心。
我嘲諷的勾起嘴角，眼睛裏沒有絲毫的笑意，太爺爺沒有說話，彷彿一切都和他不相干似的，只是撫摸着手裏的柺杖，垂着眼。
我開門見山，“不是說請我來有事”
大堂裏安靜了一瞬，像是沒想到我會直接避開這個問題，最開始說話的老人家怔了怔，視線微不可見的向太爺爺方向瞥了一眼，兩人的視線交匯，很快就分開。
坐在主位的我將一切盡收眼底，手指在桌子上輕輕的敲擊，發出清脆的響聲，“怎麼，沒人說話”
“咳咳，”老人家清了清嗓子，“既然你成了宋家家主，怎麼說也應該爲宋家做些事吧”
視線落在老人家的身上，佈滿皺紋的臉上，兩隻渾濁的眼珠裏透露出惡
意和輕視，雖然帶着笑，可是眼底卻冷漠一片。
“那是自然。”我靠在椅背上，回答他們。
“家主，”這兩個字彷彿是從牙齒縫裏擠出來，帶着強烈的不甘心，“這個是宋家的宋樺，和你是一輩的，宋樺，你自己說你的事。”老人家指着一個站在最前面的男人。
宋樺大概二十五左右，比我大了一些，明明是最好年華，他卻死氣沉沉的，毫無年輕人的生氣。一張五官分明的臉龐，面色慘白，眼底下都是青紫，消瘦的嚇人。
眼睛幾乎都凹陷下去，他擡起眼看我，眼底一片荒蕪，視線雖然落在我身上，卻又像是什麼都沒有看到，彷彿什麼都無法進入到他的視線裏。
“家主，我是宋樺，五年前冥界西大門大開，無數厲鬼涌出，危害人間，當時的宋家家主命令我們去剿滅厲鬼。”聲音平淡，沒有起伏的語調，像是一隻提線木偶，只有偶爾轉動的眼珠顯示他還是活着的，“我們一行十人去奉命去剿滅厲鬼，在路上我們遇到一個小村莊，裏面死寂一片，我們進去查看，發現整個村莊都被厲鬼所害。”
說到後面，語調終於開始起伏，眼底露出憤怒和恐懼，“村莊裏沒有一個活人，各種死相的屍體遍地都是，甚至還有剛剛被厲鬼從母親肚子裏扯出的嬰兒。”空氣裏瀰漫沉重的氣氛，我緊緊地攥着手掌，指甲深深的陷入到掌心。
“厲鬼在後面偷襲了我們，我們奮力反抗，但是抵不過他們人多勢衆，十個人最後只有我一個人回來。”他掀起褲腿，挽起袖子，“兄弟們拼死擋住厲鬼，讓我逃跑，最後我失去了兩條腿和一條手臂，保下了命。”
大堂裏很安靜，只有他的聲音迴盪，我不自覺的轉過頭去看冥深司，他的臉色不變，瞳孔如幽深的潭水般，把所有的情緒都深深的隱藏在裏面。深吸一口氣，將視線移到宋樺身上，他已經平靜下來，又恢復到那個活死人的狀態。
太爺爺擡眼看我，面上帶着憤恨與悲傷，眼底卻是冷漠一片，毫無感情，透出精光。
這是一場針對我和冥深司的鴻門宴，而眼前的這個人他的故事是真實發生的，卻被太爺爺拿來當做威脅我的一顆棋子。
手指已經在手掌心掐出一道道血印，冥深司忽然拉過我的手，將我的手打開，阻止我繼續傷害自己，眼底露出擔憂和些許不安。
我有些走神，沒想到這個男人也會露出這樣不安的情緒，自在我們清醒的獨處以後，他心裏的情緒彷彿對我打開了一個口子。
他不再那般神祕莫測。
我呼出一口濁氣，將亂跑的思緒拉回來，正要開口，另外一個老人家打斷我，“家主，冥界的事情可不止這一件，”吩咐人將躲在後面的一個小男孩拉出來，不顧他的抗拒把他赤裸裸的攤在衆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