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裏, 晏家大房的人都沒有回鎮上的房子,而是選擇留在了老宅子裏住,劉福春看着一旁低頭不說話的小兒子,只當他委屈了, 心疼的不行。
“怎麼會那麼湊巧, 什麼時候不壞肚子, 偏偏在考試的時候壞肚子,這裏頭要是沒有老二傢什麼事,我把頭給擰下來。”
晏長學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畢竟在老二家的侄子考試的時候,他就三五不時的讓廚房的婆子給他送點油膩葷腥的東西過去, 還收買了妹妹家的下人, 在小侄子房間裏放的茶都是已經放涼的, 原本想着大冬天又是油水又是涼茶的, 對方怎麼該也得壞肚子啊, 可是對方卻順順利利的通過了每一次考試, 一點都沒有按照他預期那般發展。
“二寶, 你告訴娘, 你壞肚子前你二叔或是小寶是不是給你什麼東西吃了。”
劉福春覺得自己男人的話說的很有道理, 如果不是因爲這個, 自家兒子身體好好的,怎麼會鬧肚子呢。
“大”
晏祹下意識就要喊大伯孃了, 在記起自己現在事大房的孩子後趕緊改了口風。
“娘, 二叔和小寶不是那種人, 是我自己貪嘴,考試那天早上起牀喝了杯涼水。”
晏祹很不喜歡大伯和大伯孃這樣揣測他的親人,雖然他沒有二堂哥的記憶,可是他知道自己和爹絕對做不出這種無恥的事情來。
“你這孩子怎麼喝涼水呢,現在好了,風頭全讓那個二房的小崽子給搶走了,他成了縣案首,你爺奶的心都得偏他身上去了。”
劉福春就是心疼兒子,這時候也忍不住伸手用力點了點他的腦門,恨鐵不成鋼。
“你說兒子做什麼,二寶這不是還小嗎,現在想着怎麼對付老二一家纔是正經事,總不能以後就讓他們那一房爬到我們頭上拉屎撒尿。”
晏長學還是疼兒子的,看媳婦對兒子發火,趕緊攔了攔。
“爹、娘,現在當務之急不是想着二伯那邊的事,而是咱們二寶,總不能真的不念書了吧。”
晏春花,也就是晏家的長孫女柔聲細語地在爹孃耳邊說道。
她是晏長學和劉福春唯一的閨女,加上模樣長得好,不久前已經說定了和縣主簿家小兒子的婚事,因此在夫妻倆面前很有地位。
“說起來,二寶纔是咱們晏家長房的孩子,真的要承宗,那也得考大哥和二寶光宗耀祖,有二叔他們什麼事,現在就算小寶考上了縣案首,也不能因爲這個剝奪二寶讀書的權利,再說了,二寶只是因爲這次出現了意外所以纔沒考好,要是二寶身體健健康康的去,縣案首是誰都不一定呢,怎麼能相提並論。”
晏春花的花說到了夫妻倆的心坎裏去,在他們看來,自己這支是嫡長支,老二一家怎麼都不該爬到他們頭上來的。
“還不是怪你爺奶偏心眼,現在魂都被那小子勾走了,我們說的話再有道理,他們都聽不進去啊。”
晏長學嘆了口氣,老頭老太太越老越糊塗了,還沒有春花一個女娃娃想的明白。
“二寶你放心,這學咱們一定要接着念,你小姑不是說要出錢供二房那個小崽子唸書嗎,這麼一來公中就不需要出錢供他花銷,家裏沒有他那筆支出,又怎麼好意思不讓你進學。”
“我看蓁蓁那丫頭不錯,合該做小寶的媳婦。”他的話陰測測的,聽着讓人心底發寒。
“我也是這麼想的,什麼鍋配什麼蓋,現在兩人年紀還小,爹孃雖然在外面解釋了,可也不妨礙人家胡猜,到時候生米煮成熟飯,看他們認還是不認。”
劉福春眼裏,晏家的一切都該是她男人和她兒子的,老二一家就不能像以前那樣,乖乖的安安份份地替他們種地掙錢嗎,非要搞這幺蛾子。
她倒要看看,一個媳婦是買來的讀書人,將來在官場上能有多大出息。
晏祹聽着大伯大伯孃的話,心裏一陣冰寒。
他想到了在自己出發參加會試前和傅蓁蓁稀裏糊塗的那一晚。
他之前以爲是自己喝醉了,也想着或許是那晚的夜色太迷人,自己本來就對傅蓁蓁有好感,所以纔會情不自禁犯下那樣的錯誤。
可是現在聽大伯和大伯孃這麼說,似乎這裏面還有他不知道的隱情。
晏祹縮在衣袖中的拳頭捏的緊緊的,雙目泛着血絲,牙關都咬緊了。
抱着這種猜測,晏祹忽然覺得,自己其實從頭到尾就沒有錯,錯的是面前這對虛僞又惡毒的夫妻。
上輩子,是對方的陷害毀了自己的一生。
再想想,上一世,要不是晏褍害死了傅蓁蓁,傅于歸又怎麼會不管不顧選擇報復他,其實仔細想想,他除了之後的逃避外,從頭到尾就沒有犯下過絲毫錯誤。
都是大房,都是這些人,將他推入萬劫不復之地。
晏祹告訴自己要冷靜,現在的他的身份是大房的兒子,一旦大房出了什麼事,從名聲上而言,對他沒有任何好處,要知道晉朝做官,不僅要看你個人品貌,還得看你親族是否有作奸犯科,品行不佳之人,所以對於大房的這番所作所爲,他只能忍下去。
他深吸了好幾口氣,好在現在自己重生了,而且看樣子大伯大伯孃的那些計劃也不會瞞着他這個親兒子,到時候只要自己偷偷幫“自己”躲過大伯他們的陷害就好了。
這輩子,“自己”會娶傅蓁蓁,但絕對不會是向上輩子一樣被大伯大伯孃陷害的後果。
晏祹這麼想着,忍不住有些慶幸,好在現在的自己成了晏祹,無形之間,倒是給他將來要做的事增添了不少便利。
如果此時的自己還是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裏,恐怕他都不知道,一向和氣的大伯,溫婉的大伯母,原來都是那番心腸。
還有大堂姐,虧他上輩子還覺得這個堂姐知書達理,和他那些言行有些粗俗魯莽的親姐姐們不一樣,對方還是唯一一個有幸作爲晏家女眷的代表見過公主的,還被賞賜了不少金銀珠寶。
對方的男人當官,自己也給予了不小便利,誰讓他的幾個姐姐嫁的都是普通的鄉下漢子,爛泥扶不上牆,他也只能在錢財上支援一些,爲此他手頭上很多的人脈關係,其實都給了大房的這些人。
之前他以爲大家都是至親,自己沒有兄弟,兩個堂兄就是他最好的助力,現在看來,自己真是傻的可以。
想明白的晏祹平靜了下來,再擡頭看着晏長學等人的眼神時也恢復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