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褚在心裏算了算時間,這個時候, 晏父已經下放改造近十年了,五個月後, 他就會接到他身亡的訃告, 晏荀遠在西北部的農場, 而他在南方的小村莊, 天南地北的,作爲知青,他不能隨意離開插隊的生產隊, 更別說挽救一個將死之人了。
好在支線任務失敗沒有懲罰,不然晏褚有夠頭痛的了。
他睜開眼, 看着因爲屋頂下雨天漏水, 沾染着一片片滲開的黃褐色污漬屋頂,嘆了口氣,從炕上起來,披上自己的棉襖, 拿起原身放在屬於自己的櫃子裏的紙筆, 埋頭寫起信來。
在他不能隨意外出的情況下, 如果想要挽救原身父親的性命, 這或許是唯一的辦法。
這個平行空間死的文人學者並不比他生活的那個世界的這個年代少,究其原因,很大一部分是受不了地位懸殊差別以及艱難困頓的生活,還有一部分是因爲找不到未來的希望,自己就給自己判了死刑,當一個人的心死後,離身體衰敗也就不遠了。
晏褚不清楚,這個世界自己的父親到底是哪一種情況,現在他只能瞎貓碰上死耗子,試試看了。
“晏褚,你怎麼樣了,還燒嗎”
跟晏褚住同間屋子的知青回來了,領頭的林青山在門口把鞋子上的泥巴擦了擦,進屋邊洗手邊對晏褚問道。
他們所在的是紅旗公社的第三生產隊,全隊一共有十一個知青,四女七男,其中有幾個到了年紀,要麼內部消化,要麼和當地人結了婚,都搬出去住了,現在住在知青院裏的就四個年輕小夥,和兩個後頭來的小姑娘。
林青山是現在住在知青院的知青裏年紀最大的,性子也穩重熱情,在知青隊伍裏很有威望,是一個老大哥一般的人物,他也把其他知青當弟弟妹妹看待,對他們多有關心。
這不,晏褚還生病着,他不由的多問了幾句。
“沒事了,燒已經退了,今天下午我就能和你們一起去上工了。”晏褚在他們回來前已經從炕上起來了,換好了衣裳。
“我剛煮了飯,正好一起喫吧。”晏褚是地地道道的城裏人,鄉下的土竈他長那麼大就沒見過,好在原身已經來鄉下插隊有好一段時間了,最基本的燒水做飯他還是會的。
他這簡簡單單兩句話可引起了其他知青的注意,要知道原身隔三差五的生病,除了是身子骨真的不適應這邊的生活環境外,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爲受不得苦,故意裝病躲懶。
這些知青基本都習慣了晏褚一病就要病個兩三天的事,沒想過這一次他居然一反常態,主動提出要下地幹活。
“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最後一個進來的青年睨了晏褚一眼,小聲嘀咕了一句。
聽他那語氣,隱隱有點鄙夷和嘲諷。
晏褚不生氣,誰讓原身做人太失敗呢,同樣都是知青,人家累死累活的下地幹活,你一個人裝病在屋裏躲懶,正常人心裏頭都會不太高興的,再說了,據晏褚掌握的記憶來看,知青們的口糧都是放一起的,每餐喫飯也都是一起喫的。
別說只是陰陽怪氣的嘀咕了,就是當面指着他的鼻子罵,晏褚都沒辦法生氣。
“陳軍,你也少說幾句。”
林青山作爲老大哥自然要站出來調節矛盾,他拍了拍剛剛說話的那個知青的肩膀,又衝着晏褚關切的說道:“下午幹活的時候你注意點,要是不舒服趕緊和我們說。”
他的年紀比晏褚大了六歲,在他看來晏褚只是還不適應農村的生活,等時間久了,他自然會改變的,今天晏褚主動提出要下地幹活的事,更是證明了林青山的看法。這讓他這個愛操心的老大哥別提多開心了。
晏褚幫幾人拿着碗筷,垂着頭,原身一直怨天尤人,其實何嘗不是他將自己包裹的太緊,把那些善意全都抵擋在盔甲之外呢。
中午的午飯比較簡單,番薯粥,焯水白菜,除此之外就只有一盤去年過年時候醃的鹹菜,晏褚也沒覺得喫不慣,他很清楚,這就是他接下去很長一段時間的伙食。
至於在地裏幹了半天活的其他知青,更是顧不得喫相好不好看了,唏哩呼嚕往嘴裏灌粥塞菜。
喫完飯,往炕上躺一會兒,等大隊部的廣播響了,就又得上工去了。
林廣國今個兒總覺得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可又說不上來到底是哪裏不對。
“爸,你渴不渴,我給你倒茶。”
聽那熟悉的聲音,林廣國總算想明白哪裏不對了,這一下午的時間,他那個寶貝閨女都來給他續十幾趟水了,他說他怎麼今天一直跑茅房呢,合着是水喝太多了。
一入冬這人的手腳就容易冷,家裏條件好有搪瓷杯的都習慣讓不幹活的孩子拿着熱水壺來倒熱水,喝了暖胃,不喝還能暖手腳。
林丁丁是林家最閒的孩子,爸爸和幾個哥哥的熱水就是由她隔三差五來地裏添的,通常情況下一個下午來個三四趟就夠了,可今天林丁丁來地裏的次數顯然有點超標啊。
“你個小丫頭,是把你爹當水牛啊。”
林廣國不忍心推拒閨女的好意,把杯子裏剩下的水一口飲盡,就等着閨女再給自己倒水,這一擡頭,發現閨女拎着暖壺眼睛還不知道朝哪兒看呢。
他衝着林丁丁視線的方向看去,看到地裏即便拿着鋤頭幹着活,依舊從一羣人裏脫穎而出的青年。
得了,全明白了。
女生向外,這閨女是拿她親爹當藉口看情郎來了。
他不滿的哼了一聲,不就是模樣好嗎,他年輕的時候也是三隊的隊草呢,不知道多少小姑娘喜歡他。
不過晏褚那孩子今天似乎和往日有點不同啊,下地這麼久了,也沒見他中途去田埂上休息一會兒,雖然鋤地的動作還不熟練,可每一下都用力了,一點都沒有偷懶。
“行了,回去吧,你爸和你哥都喝飽了,等會兒不用再往地裏送水了。”林廣國對着閨女哼哼道。
林丁丁沒想到自己表現的那麼明顯,羞窘地趕緊幫親爹和幾個親哥加滿熱水,一溜煙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