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卑又自傲的人天底下多了去了,心機深的就在心裏給你記着,等哪天他佔了上風了,有你好瞧的。
黃茹花這性子就是容易想太多, 但是她愁的也不無道理, 好在晏褚並不是那種小心眼的人, 再說了,其實村裏人包括一部分知青說的也有道理,現在的他確實像是個喫軟飯的,工作是媳婦舅舅安排的,房子是媳婦家裏之前的老房子, 聘禮就只有原身帶着的那個歐米茄手錶, 就是那個手錶, 也就是走個場面, 到時候還是會作爲林丁丁的陪嫁還回來的。
晏褚聽了那些流言完全就沒有生氣的意思, 只是越發覺得他媳婦好, 老丈人和丈母孃寬和大方,他能做的就是對他們更好。
時間見證一切,總有一天,別人會知道岳父岳母把丁丁嫁給他,是虧了,還是賺了。
“聽說了嗎,高考恢復了”
1977年十月,一則令人震驚的消息,傳遍了附近的幾個村莊,消息是有人從縣裏帶來的,幾乎在同一天,所有得到消息的知青都瘋了。
沒有一個知青不盼望着回城,包括那些已經在村裏娶妻生子的,對他們而言,回城幾乎已經成了執念,他們的親人在城裏,他們的夢想在城裏,比起貧瘠的鄉村,繁重的勞務,顯然城裏體面輕鬆的生活纔是他們習慣的生活方式。
林廣國看着原本分配給知青的那塊田,今天沒有見到一個人影,拿着旱菸槍,吧嗒吧嗒抽着煙,深深的擡頭紋,滿是愁緒。
“這算是什麼怎麼回事呢。”
黃茹花這兩天一直提不起勁,又是擦桌子,又是拖地的,只要一停下來她就頭疼。
“當家的,你說晏褚那孩子......”閨女已經結婚大半年了,除了還沒懷個孩子,幾乎沒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甚至可以說掉福窩裏了,當初背後說閒話的,現在誰不羨慕她閨女啊。
晏褚是個有責任心又體貼妻子的,現在他一個禮拜六天的時間在公社小學教書,晚上回家,幫着媳婦燒水做飯,村裏的大男人哪個會幫媳婦幹這個。林丁丁的小日子,晏褚都不讓她碰涼水,連貼身的小衣都是他幫着洗的。
家裏的收入就更不用說了,他在小學教書,一個月有二十塊錢的工資,剛過手還沒熱乎,就全都交到媳婦的手裏了,不抽菸,不喝酒,不打媳婦,夏天的傍晚,還常常能見到小夫妻在河邊或是山腳下散步納涼,常常能看到林丁丁手裏捧着一束漂亮的野花,問誰摘的還不是晏褚特地採來逗媳婦開心的。
村裏的男人可能會覺得晏褚這麼做太沒男人的脾氣,老婆娶進門不就是生兒子加使喚的嗎,不聽話就打,打服了就該知道怎麼服侍男人了,他對老婆這麼好,讓人覺得沒了男人的骨氣。
女人們對此嗤之以鼻,一羣沒心肝的大老爺們兒懂什麼,對着一個個不愛洗澡,又抽菸又喝酒,每天臭烘烘就想着鑽被窩的臭男人,晏褚這樣的好丈夫,簡直被對比成了天神。
當初還在背後偷偷嘲笑林丁丁眼瞎找了箇中看不中用的男人,浪費了她那好家世的同齡女孩,別提多後悔了,早知道晏褚是個這麼體貼的丈夫,她們自己就上了。
“別瞎想了,晏褚是高中生,這次高考恢復怎麼會不參加,今天隊裏統一幫他們報名,他和丁丁的名字都在上頭。”
林廣國雖然詫異閨女居然也報名參加了高考,可是對於閨女的成績他心裏還是有數的,估計就是湊熱鬧去的,相反晏褚,那可是來自都城的高中生,高考考上的希望很大,到時候一個大學生,一個鄉下小村姑,即便晏褚記掛着妻子,沒有當陳世美的意思,日子一天天過下去,夫妻倆的差距越來越大,這日子過得,怕是也難。
黃茹花的擔心還真成了真,她把抹布往桌子上一甩,和丈夫一樣,同樣沒覺得自家閨女報名有考上的希望。
“當家的,那名單不是得過你手嗎,要不你把咱們女婿的名字,悄悄的,悄悄的......”
黃茹花還是不好直說讓他把女婿名字從名單上去掉的事,畢竟這是太陰損,她一個普通的農家婦女,雖然擔憂閨女,可也實在沒法坦蕩的說出這樣的話來。
“你還想不想閨女好好過日子了。”
林廣國白了媳婦一眼,盡知道出瞎主意,自己把名字從名單上一去,等到時候要考試了,其他人都收到了准考證,就晏褚一人沒有,讓他怎麼想,又不是傻子。
“放心吧,咱們女婿不是那樣的人。”林廣國眉頭緊鎖,看的黃茹花撇了撇嘴,一邊說着女婿不是那樣的人,也不知道是誰大晚上的,翻來翻去睡不着覺。
“林丁丁,你男人來接你了。”
結婚後,林丁丁找了活補貼家用,他們這邊靠海,有一些工廠會分出一些活來,讓附近幾個村子的婦女幫着織網,一羣女人邊聊天邊幹活,林丁丁手腳快,一天下來能掙個兩三毛錢,一個月下來錢不多,卻也能減輕一些家裏的負擔。
因爲織網的地點定在村頭一戶家裏院子比較大的人家家裏,晏褚每天從學校回來,都會順道經過,來接媳婦回家,傢伙都習慣了這對結婚快一年依舊膩乎的小夫妻,說笑的話多數也是帶着善意的。
林丁丁把自己織了大半的網收起來,看着站在門口衝她招手的丈夫,笑的甜蜜,輕快地跑了過去。
“得意什麼,高考都恢復了,知青們還能願意在這小村子裏呆着,我看着晏褚也待不久了,現在越恩愛,到時候成了黃臉婆就有多打臉。”
看着那個俊秀挺拔的男人小心護着身邊的妻子的背影,一個和林丁丁差不多年紀的小媳婦嫉妒的嘀咕了一句,邊上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有默契的往離她遠的地方稍微挪了挪。
那人光顧着嫉恨了,也沒察覺到這一點,還妄圖引起別人的共鳴。
“你們就看着吧,那晏知青對林丁丁好還不是因爲林丁丁的爸爸是生產隊隊長,舅舅是公社副主任嗎,等他考上了大學,成了大學生,看他還會不會這麼巴結這個媳婦。”
她說的信誓旦旦,實在是自己的日子過得太差,就眼紅人家的,恨不得人家所有的幸福都是虛假的,是裝出來的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