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鳳陽之前, 蕭震便聽說過霍維章的英名,知道這是一員猛將, 所以霍維章主動與他結交, 英雄惜英雄,蕭震還挺高興的。

    霍維章與蕭震相處片刻, 也挺高興。

    霍家是前朝有名的將族,世世代代出將軍, 深受前朝帝王倚重,大周建國後, 霍家一族全部歸隱, 霍維章父母早逝, 從小被族人欺凌, 導致他對霍家並沒有深厚的感情。新的皇朝成立,百廢待興急需用人,霍維章便叛離家族,投靠周室朝廷, 再憑藉一身武藝,迅速得到重用。

    但高官厚祿之後,霍維章也承受了無數罵名。霍家族人將他逐出族譜, 不承認有他這個不孝兒孫,一些朝廷官員嘲笑他沒有風骨氣節,霍維章敢做敢當, 不把閒言碎語放在心裏, 但偶爾想起來, 終究意難平。

    身份相當的官員對他明嘲暗諷,霍維章索性不去來往,身份不如他的對他巴結奉承,霍維章也看不上,漸漸的,霍維章就成了個獨來獨往的孤臣,更喜流連風月場所。

    蕭震爲人剛正,也無甚官場好友,但他豪爽豁達不以出身看人,只要性情相投,誰來結交他都願意與其喝上一壺。霍維章看不起蕭震平民出身,本是爲了接近蘇錦纔來,沒想到兩人脾氣對上了,彼此又佩服武藝,故霍維章與蕭震切磋一番後,便決定,如果蕭震喜歡蘇錦,他絕不跟蕭震搶女人。

    黃昏時分,該回家了,霍維章突然朝蕭震嘆道:“唉,我府上小妾們又在置氣,我一回家,她們定要蜂擁而上來煩我,吵得我喫飯都沒胃口,真不想回去。”

    蕭震豪爽啊,馬上道:“霍兄若不嫌棄,今晚我做東,請霍兄共飲。”

    霍維章等的就是這句,驚喜地拍拍蕭震肩膀:“好,咱們不醉不歸”

    兩人並肩而行,一同回了蕭府。

    蕭震每天差不多都是日落回家,阿滿想幹爹,早早就拉着哥哥在前院等着。小丫頭耳朵尖,聽到馬蹄聲,猜到是乾爹回來了,立即高興地往外跑。孝期已過,蘇錦重新穿紅衣了,也給女兒做了幾身新衣裳。

    遼王府後街,霍維章正對着蕭府恭喜蕭震得了王爺賞識,忽見蕭府大門裏跑出來一個穿桃紅襦裙的小女娃,粉粉嫩嫩的衣裳,白白淨淨的臉蛋,站定後認真地瞅瞅他們,然後眼睛一彎,甜甜喊道:“乾爹”

    黃鶯鳥似的“乾爹”,甜的霍維章心都一軟,差點替蕭震應了下來。

    小丫頭已經往這邊跑了,蕭震迅速下馬,快走幾步,他彎腰,抓着阿滿腋窩往上一提,就將女娃高高抱在了懷裏。

    阿滿照例先親了乾爹一口,親完了,她瞅瞅霍維章,歪着腦袋問:“乾爹,他是誰”

    武將身上都有股英氣,尋常孩子見了會怕,阿滿不知是看蕭震看多了,還是繼承了孃親的脾氣,見誰都不認生,睜着一雙水汪汪的丹鳳眼,好奇地打量霍維章。而霍維章就憑阿滿這膽大的眼神,猜出了阿滿的身份。

    “這是霍統領,王爺身邊的大將。”蕭震抱着女兒,面朝霍維章介紹道。

    阿滿聰明地道:“他跟乾爹一樣的官。”乾爹也是統領呢。

    蕭震失笑,糾正道:“霍統領比干爹官職高,他手下有五千人。”

    阿滿最近特別喜歡跟着孃親數包子,小丫頭聰明,都能數到十了,知道五比三大,然後看霍維章的眼神就不一樣了,覺得霍維章肯定比干爹更厲害,所以官更大。

    女娃娃的想法太好猜,蕭震看在眼裏,不太舒服,他想做乾女兒心中最厲害的男人。

    他不舒服,被仰望的霍維章卻渾身舒爽,就算沒有愛屋及烏那份心,他也喜歡阿滿,笑着朝阿滿伸手:“阿滿過來,給霍伯伯抱抱。”

    女人喜歡俊朗的男子,女娃娃也喜歡,阿滿很開心地朝霍維章傾身,願意給新伯伯抱。

    蕭震卻想到了霍維章的風流,男人們來往結交,他不介意霍維章貪戀女色,但蕭震不想讓霍維章抱他單純懵懂的乾女兒,即便霍維章只把阿滿當小孩子稀罕。

    “阿滿鞋底髒,別污了霍兄衣袍。”蕭震摁住女娃傾過去的身子,一邊低頭抓起女娃一隻小腳,阿滿在地上跑了一天,鞋底沒土纔怪呢。

    霍維章剛要說沒關係,蕭震已經將阿滿放地上了,指着跟出來的阿徹對霍維章道:“這是我義子,小名阿徹。”

    霍維章頗有興致地打量阿徹。

    阿徹一板一眼地行禮:“阿徹拜見霍統領。”

    八歲的男娃,沉穩有禮,霍維章也很欣賞,毫不吝嗇地誇了幾句。

    兩大兩小進了院子,蕭震讓阿徹領妹妹去後院:“今晚我與霍統領拼酒,你們倆在後院用飯。”

    阿徹點頭,牽着妹妹去找母親了,小阿滿走幾步回下頭,捨不得離開。

    霍維章目送兄妹倆,同蕭震讚道:“哥哥俊秀,妹妹嬌憨,他們的父母必定都是人中龍鳳,容貌不俗。”

    蕭震心想,單論容貌,蘇錦確實是鳳,馮實卻與龍毫不沾邊。

    但這話不必說出來,蕭震笑笑,請霍維章去堂屋坐,再吩咐徐文知會廚房做一桌好菜。

    徐文離開前,隱晦地看了眼霍維章。

    霍維章察覺了,不以爲意。

    過了片刻,好菜陸續端上桌,好酒也擡了上來,蕭震抓着酒罈邊緣,替兩人倒滿酒。

    酒逢知己千杯少,兩人這一碰碗,喝起來就沒完了,夜幕降臨還在互相灌酒呢。

    喝得差不多了,霍維章打個酒嗝,擺擺手制

    止蕭震再次倒酒,他黑眸明亮地盯着蕭震,口齒清晰道:“蕭兄,我霍維章這幾年,第一次與人喝酒喝得這麼痛快,你這個朋友我是交定了,不知蕭兄願不願意認我”

    蕭震喝了不知幾壇,面色如常,眼睛卻亮如星辰,頗有些醉意了。聽完霍維章的話,他放下酒碗,誠心道:“霍兄有勇有謀,酒量過人,蕭某由衷敬佩,能與霍兄結交,蕭某榮幸至極。”

    “好,再來一碗”霍維章抓起白瓷大海碗,倒上酒,再次與蕭震碰了碰。

    男人們力氣大,海碗碰撞,酒水四濺。

    一碗喝了個底朝天,霍維章拍拍胸口,看着蕭震道:“既然是朋友,我有一惑,還請蕭兄坦言相告。”

    蕭震奇道:“霍兄請說。”

    霍維章看看堂屋門口,他略朝蕭震傾身,低聲問:“我曾聽人私下議論,蕭兄拒絕李雍的提親,真正緣由,是你與阿滿她娘朝夕相對,日久生了情”

    蕭震聞言,酒意去了大半,劍眉深鎖,怒火浮於面上:“霍兄聽何人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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