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錦衣香閨 >115.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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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號令一下, 小兵們頓如鳥獸散, 齊刷刷往屋舍裏跑, 那速度, 比上陣衝鋒還快。

    蕭震擡頭,只見白茫茫的雪花簌簌降落,遠處筆直挺拔的楊樹林彷彿被埋進了冰雪中。

    “大人, 咱們也回去吧。”近衛馮實搓搓手道, 冷得直跺腳。

    馮實是五短三粗身材, 腦袋大肩膀寬, 中間好像少了一截脖子,站在高大挺拔的蕭震旁邊,更顯得他矮小如墩,沒少被同營的士兵嘲笑。

    去年蕭震在隊伍裏初遇馮實, 對馮實也存了輕視之心。然馮實人矮,卻天生神力,祖上世代都是打鐵匠,朝廷徵兵, 馮實帶着親手打造的一雙鐵錘參軍,別的士兵畏懼匈奴鐵騎, 馮實勇猛非常, 一錘能砸死一匹匈奴好馬。

    蕭震很欣賞馮實的悍勇, 自此與其並肩作戰, 結交爲友。後蕭震憑軍功升任彰城千戶,提拔了馮實作他的近衛,兩人同住千戶府,如影隨形。

    “走吧。”蕭震估計這雪至少要下兩三天,留在軍營他也沒事幹。

    馮實立即牽了馬來。

    馮實乃江南揚州人,這是他來北方的第二年,再次看到雪,他還是忍不住喟嘆:“這雪真大啊,不像我們老家,下雪跟下雨似的,一下雪錦娘就罵人,嫌耽誤她做生意,我就勸她,天氣不好咱們就休息,我又不是養不起你,她說她就喜歡賺錢”

    馮實一邊回憶,一邊咧嘴笑,一口一個錦娘。

    蕭震沒見過馮實老家的媳婦,但認識馮實這麼久,他根據馮實的敘述,腦海裏也有了錦孃的大概樣子,一個開包子鋪的江南小婦人,潑辣又嬌氣,把丈夫管的服服帖帖。蕭震曾笑馮實寵妻太過,有失家主威嚴,馮實卻道能娶錦娘是他的福氣,他心甘情願被媳婦使喚。

    蕭震猜測,錦娘長得應該不錯,但馮實把錦娘吹得貌似天仙,蕭震不信。馮實無貌無財空有一身蠻力,一個貌美出衆又能賺錢養家的女人,怎會嫁給他

    一個滔滔不絕地回憶媳婦孩子,一個心不在焉地聆聽,不知不覺,兩人回了千戶府。

    蕭震好酒,命小廝燙了一壺本地土酒,再炒碟花生米,與馮實圍在火爐旁對飲。

    一壺酒快要喝完,門口突然傳來一陣喧譁,夾雜着女人的聲音。

    蕭震放下酒碗,馮實離座剛要去看看,就聽門口有人尖聲大叫:“馮實,你給老孃滾出來”

    女人聲音尖細,隱約帶了哭腔。

    蕭震皺眉。

    馮實激動滿臉通紅,瞅瞅門外,難以置信地結巴道:“大人,那,那好像是我媳婦”

    蕭震微驚,揚州到彰城有數千裏之遙,倘若門外婦人真是錦娘,莫非揚州出了什麼事

    馮實才不管那麼多,撒腿跑了出去。

    蕭震坐着沒動。

    馮實小壯牛似的衝到千戶府大門,就見門口停了一輛騾拉的平板車,有個女人裹着厚厚棉被盤腿坐在上面,懷裏抱着同樣裹着被子的男娃,娘倆從頭到腳捂得嚴嚴實實,都只露出一張白白淨淨鼻子凍得通紅的小臉。

    “錦娘,真的是你”馮實撲到車前,做夢似的看看媳婦兒子,眼睛快不夠用了。

    千里尋夫,奔波大半年終於見到丈夫,蘇錦撇撇嘴,眼裏起了霧。該死的北地,怎麼這麼冷

    “你還知道出來,我們娘倆都快凍死了”滿腹委屈在此刻發泄出來,蘇錦邊哭邊罵。

    小婦人約莫十八.九歲,生了一雙漂亮的丹鳳眼,細嫩嫩的臉頰凍得蒼白如紙,越發襯得那兩彎眉毛畫上去的一樣,烏黑纖細,扁着的小嘴兒飽滿嬌豔,好似剛洗乾淨的新鮮櫻桃。此刻她裹着暗紅色的棉被坐在紛紛大雪中,宛如一朵迎雪怒放的海棠。

    再看她懷裏的男娃,四五歲的模樣,眉清目秀脣紅齒白,安安靜靜地待在孃親懷裏,異常懂事。

    這樣的娘倆,別說馮實,守門的侍衛瞅着都心疼

    “走走走,快進屋,炕上熱乎。”媳婦最怕冷了,馮實一手抱起兒子,一手去攙蘇錦。

    “走不動,腳底都是凍瘡,沾地跟針扎似的。”蘇錦用袖子抹了一把臉道,不然剛剛她就衝進去了。

    馮實聽了,鐵臂一攬,連被子帶媳婦一起扛到了肩頭。蘇錦老老實實的,顯然早就習慣了,馮實吩咐門房將車上的一堆行李送進去,他轉身往院子裏跑,左手抱兒子右手扛媳婦,輕鬆地就像扛了兩袋大米。

    堂屋正對大門,蕭震一身黑衣站在屋檐下,默默地看着這一幕。

    馮實樂呵呵道:“大人,我先回房了”

    蕭震頷首。

    蘇錦趴在丈夫肩頭,身上裹着被子把臉都擋住了,聽丈夫喊大人,她艱難地拱出腦袋,只來得及瞥見一道足有九尺之高的魁梧身影。想到年初收到的家書,蘇錦想,怪不得丈夫誇蕭大人神勇,光這身高,就像有本事的。

    思忖間,馮實扛着媳婦兒子進了後院的東廂房。

    北地貧寒,千戶雖然是正五品的武官,但府邸也只有三進而已。前進是武器庫、蕭震處理軍務待客的地方,最後一進留給蕭震將來的女眷,現蕭震住二進的上房,馮實住東廂房。其實廂房本該屬於蕭震子嗣,只蕭震光棍一條,又不太重規矩,便隨便安排了。

    炕頭熱乎乎的,馮實三兩下鋪好被窩,蘇錦急慌慌摟着兒子鑽了進去,娘倆依偎在一起瑟瑟發抖。馮實心疼啊,急中生智,去前面向蕭震討了半碗溫酒,捂在懷裏端到廂房,蘇錦哆哆嗦嗦的,一氣喝了大半,剩兩口給兒子。

    喝了酒,娘倆漸漸暖和起來,終於不抖了。

    馮實盤腿坐在旁邊,目不轉睛地盯着媳婦,久別重逢,媳婦雖然頭髮凌亂,但臉蛋還是那麼好看,丹鳳眼櫻桃嘴。男人入伍從軍,一年多沒見媳婦了,如今嬌滴滴的媳婦就在眼前,家人重聚的喜悅過後,馮實不禁想幹點別的。

    說實話,被丈夫這麼盯着,蘇錦也有點饞。

    只是,兒子還醒着呢。

    她嘆口氣,幽怨地朝馮實道:“今年開春,整個揚州都鬧旱災,咱們家算是有點錢的,一開始還能對付,後來流民亂竄燒殺搶掠,專揀孤兒寡母下手,我實在害怕,就收拾收拾細軟,帶着阿徹來投奔你,哪想到北地如此冷,我把鐲子當了纔有錢添棉衣棉被。”

    馮實眼圈泛紅。那對兒鐲子,是他攢了很久錢纔給媳婦補的聘禮,媳婦可寶貝了,日夜不離身。

    躺在被窩

    旁,馮實緊緊抱住妻兒:“錦娘放心,從今以後,我再也不讓你們娘倆過苦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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