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五日,羅風鳴帶着賬本來到羅翠微的書房。

    兩人將當季的賬目一一核完,又說了幾句明年的打算,羅風鳴便開始唉聲嘆氣了。

    “昭王府那頭又把拜帖退回來了。”

    這五日裏,他已向昭王府遞了三次拜帖,次次都被退回來,這讓他有些挫敗。

    羅翠微輕咳兩聲,笑着捧起面前的酸棗茶淺啜一口:“只退了拜帖”

    羅風鳴如夢初醒,清亮的眸中閃着光:“那幾幅字畫倒是收了”

    因羅翠微事先有交代,讓他不要直接送銀子,禮物的價值也需在輕重之間拿捏好分寸,他便只挑了幾幅寓意頗佳的字畫隨拜帖一道送去。

    羅翠微點點頭:“送的是小姑姑的墨寶嗎”

    她口中的小姑姑,正是羅淮的小妹羅碧波。羅碧波是京中小有名聲的雕版畫師,她的墨寶雖不至於價值千金,卻也絕非不名一文。

    “對,你交代了不能太過貴重的,”其實羅風鳴對此有些不能理解,“不過話又說回來,既你猜想昭王殿下缺錢,咱們爲何不直接送銀子”

    “這是父親從前教我的,”羅翠微笑着對弟弟眨了眨眼,“咱們與昭王府從無來往,貿然送去金銀或貴重之物,換你你敢收”

    “也是這個理,”羅風鳴有些明白過來了,“那這樣一來,咱們幾時才能確認昭王府是不是當真缺錢”

    若到了春季還不能與昭王談定借道臨川的事,明年就還得在松原被黃家卡住脖子。

    而眼下已是臘月,留給羅家的時間,最多不過三個月。

    “你讓人去查查那幾幅字畫的去向,”羅翠微指尖輕點着桌面,“若它們被換了錢,那就八.九不離十了。”

    羅風鳴有些苦惱地按住自己的頭頂:“姐,若是咱們猜錯了借道臨川的事就沒得談了啊。”

    羅家在朝中並無消息來源,所以“昭王很缺錢”這件事只是羅翠微的推測。若一切只是陰差陽錯的誤會,事實上昭王與臨川軍都不缺錢糧,那“狼狽爲奸”的前提可就沒有了。

    “自然不能將所有賭注全押在昭王這邊,”羅翠微看了弟弟一眼,“你上回提過,你有個朋友與賀國公府的小公子有些往來”

    羅風鳴鄭重地點點頭:“只是賀國公府的小公子常在我那朋友家買酒喝,雖不是很親厚的交情,不過我會試着接近接近的。”

    “你盡力就行,若實在不行就不強求了,”羅翠微叮囑道,“也不必急於求成,賀國公府這邊可以慢慢來,咱們的當務之急還是昭王。”

    “我就是怕咱們將臨川軍的事想岔了,到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羅風鳴眉心緊皺,長長嘆了一口氣。

    “我總覺着我的推測是對的,”羅翠微眼中涌起無限悲憫,“畢竟當初臨川軍的人企圖從我手上打劫的,不過是區區五車糧食而已哦不,他們原本還打算給我留兩車。”

    那年羅翠微跟着商隊去松原,路上聽人說松原附近的小鎮昌寧有一種特產的米,與別處的米風味不同,於是返京之前便去昌寧買了五車,打算帶回來讓全家人嚐嚐新鮮。

    結果才踏出松原地界沒多遠,就遇到一羣假扮成山匪的臨川軍。

    那羣人顯然是臨時起意扮作山匪的,手腕上的臨川軍名環都忘了摘。

    雖說他們做出凶神惡煞的模樣,可末了那個領頭人心虛巴巴地說“還是留兩車給你”的樣子,實在讓羅翠微目不忍視,幾乎是強行將那五車糧食全送給他們的。

    “這件事我之所以印象深刻,絕不是因爲堂堂臨川軍居然扮山匪打劫,而是當時他們那種餓到發綠的眼神,”羅翠微輕輕拍着自己的心口,唏噓不已,“餓到假扮山匪,卻不圖金銀,只爲了區區五車糧,這得是窮到什麼地步才幹得出來的事啊。”

    若真相不是臨川軍窮到快要啃地皮,那可真是出了鬼了。

    羅風鳴手底下的人辦事還算利索,次日就將那幾幅羅碧波墨寶的去向查清楚了。

    “是昭王府的陳總管親自拿到典當行的,”羅風鳴喜笑顏開地對自家姐姐道,“就是咱們家開在城西的那間小典當行,沒掛咱們家字號。掌櫃說,陳總管還刻意改了裝扮。”

    昭王府總管陳安是個年近六旬的老人家,打昭王殿下小時候就跟在他身旁,平常昭王在臨川,昭王府中所有事都由這位老總管打理,足見信任。

    若是昭王府的其他人出面來辦這件事,或許還有可能是惡僕揹着主人中飽私囊,但是由老總管陳安親自經手,不是得了昭王的授意纔怪。

    昭王殿下十分缺錢,這事是板上釘釘跑不了了。

    羅翠微心下有了十足的把握,與羅風鳴商量一番後,決定明日親自登門求見。

    “當真不要我與你同去”羅風鳴有些不放心。

    羅翠微堅定地搖搖頭,“畢竟也不是什麼光風霽月的勾當,人多了反而不好開口,想來昭王還是要顧忌臉面名聲的。況且明日我只是先去與他打個照面,並不一定立刻就能談成。”

    她相信,即便昭王最後同意達成這筆買賣,那也一定會希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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