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什麼“狼狽爲奸”的陰暗腹稿,沒有什麼苟且的圖謀算計。
雲烈和他的同袍們,不該得到這樣的對待。
他們應當得到真誠的尊重與敬仰,而不是冰冷的利益和算計。
更不該因爲她的一己私念,就被推上隨時可能身敗名裂,甚至被追責問罪的兇險境地。
就這瞬間,悔不當初的羅翠微決定徹底拋開昨日的腹稿,放棄之前那個並不縝密的計劃。
恰巧此時店小二前來上了菜,她便趁機平復了心中波瀾。
“所以,你們在臨川,平日裏除了演練軍陣和比武對戰,就是打獵、摸魚”羅翠微取了一雙竹筷遞過去。
雲烈接過,口中應道,“有時也揍揍送上門來找死的北狄人解悶。”
他一本正經的追加上這個項目,讓羅翠微忍不住悶笑出聲。
盈盈水眸中那層原本帶了些感慨傷懷的薄淚,就這樣生生變成帶了笑意的淚花,偷偷從她的眼角歡快地沁了出來。
雲烈不明所以:“笑什麼”
“我忽然想起陳叔方纔說,”羅翠微拿出隨身的絹子拭去眼角笑淚,軟聲顫顫,“殿下真的用麪糰捏了個身中數箭的北狄人嗎”
雲烈眸心爍了爍,迅速垂下臉看着桌上的菜,斬釘截鐵道:“菜要涼了。”
強勢終結此話題。
二度笑出眼淚的羅翠微清楚地看到,淺銅色的俊顏上分明佈滿了可疑暗紅,都一路燙到耳朵尖了。
巷中小食肆的餐食自比不得羅家,可這頓簡單的餐食卻讓羅翠微喫得很是愉悅。
午時半刻,兩人從小巷回到燈市正街時,羅翠微每走幾步就忍不住轉頭看看面色凝肅的雲烈,再想象一下他面無表情地認真捏着“身中數箭的北狄人”的模樣,立刻又會垂下臉抖着肩膀無聲笑開。
鐵骨錚錚的戍邊英雄,私下裏竟也是個幼稚鬼,真是越想越好笑,她實在是哈哈哈哈。
“陳叔這個叛徒,”惱羞成怒又無計可施的雲烈瞪人了,“你再笑,我就”
一時沒想好該如何威脅她,雲烈尷尬卡殼。
羅翠微索性大聲笑開:“你就也捏一個身中數箭的羅翠微嗎哈哈哈哈哈。”
雲烈本因爲被她知曉了自己的幼稚行徑而輕惱,可望着她笑得整個人都明媚起來的敞亮模樣,沒防備自己的脣角也跟着飛了起來。
“想得倒美,對你用不着箭,”他沒好氣地笑瞪她,自暴自棄一般,“惹急了,我回去就再捏一個你,若你再借此笑話我”
羅翠微笑意僵住,有些驚詫地倒退兩步。
見她有所收斂,雲烈得意挑眉,徐徐又道,“就給你蒸成餅,再一口咬掉腦袋。”
兇不兇惡殘不殘忍哼哼。
羅翠微頓時鬆了大氣,拍拍心口,脫口道:“嚇死我了,還以爲你要捏個沒穿衣”
意識到自己險些說了什麼渾話,她急忙咬住自己的舌尖收了聲,兩頰緋紅地擡眼偷覷雲烈的神情。
還好,沒什麼表情,大約是沒聽出來的吧
真是放鬆過頭了,什麼瞎話都往外蹦。
羅翠微心虛地垂眸笑了笑,沒敢再直視他:“趕緊去挑花燈吧,不然再過一會兒街上人又要多起來了。”
她低垂着眼,就錯過了雲烈臉上那明顯“想很多”的恍惚赧色。
雖說之前熊孝義推測過,羅家結交昭王府,或許是想擡擡自家聲勢,可雲烈始終覺得不會這麼簡單。
不過,這大半個月來,羅翠微每回登門只是友好走動,與府中衆人打成一片,又在無意間解了臨川的燃眉之急,卻始終沒有提出什麼過分的要求。
從今日一早見面起,這姑娘有數度欲言又止,其間的緊張與異樣,雲烈是有所察覺的。
他原本想,就憑她大半個月來的耐心與誠意,只要她所謀之事不是非常出格,他願意助她一臂之力。
所以他才答應陳叔出來買花燈,並特意約她一道,心想只有他們兩人單獨相處時,她說起話來或許就沒有那麼多顧忌。
她倒確實沒什麼顧忌,可那“沒有顧忌”的走向,與他料想的完全不同。
回溯今日發生的所有事,他總覺得她很像是
專程來調戲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