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間用膳時, 羅翠微望着桌上的菜色, 可憐兮兮地嘆了口氣,“雲烈。”

    “嗯”雲烈停下手中的筷子, 轉頭看向她。

    “我真想從我羅家的廚院聘兩個司廚過來。”羅翠微沒精打采地喝了一口湯。

    昨日陳總管見她忙得不可開交,便派了人將餐食送到她看賬本的那間偏院中去,她最後卻只是就着熱茶吃了幾口點心, 一則是太忙,二則是

    昭王府的餐食, 實在不怎麼對得上她的胃口。

    以往她到昭王府來時,多是從羅家自帶司廚來的, 並沒有認真嘗試過昭王府大廚的手藝。

    往常見熊孝義他們餓得一見肉就兩眼放光,她還單純以爲只是昭王府沒錢的緣故。

    從昨日起她才深刻地明白,不管昭王府有錢沒錢, 膳房大廚的手藝和品味都不會有太大改變。

    想來雲烈是在軍中習慣了餐食簡便, 只要是熟的、熱的,對他來說就不難吃了。

    他這個昭王府的主人都沒有什麼苛刻要求,大廚們自也就不會有在廚藝之道上力求上進的心。

    “你從前提過,你家司廚領的薪餉很高,”雲烈率先耿直地表達了自己的貧窮, 轉念一想, 又讓步道,“只聘一個可以嗎”

    羅翠微垮下了肩膀, “不管一個還是兩個, 想從我家大宅帶走司廚, 必須得我父親首肯。”

    羅淮性子疏闊豁達,在許多事上都能做到折中、隨緣、不強求,卻唯獨在“喫”字上非常執拗;這幾年雖因養傷而只能吃藥膳,可他的藥膳那也不是尋常粗糙隨意的藥膳。

    他就是天生一張老饕嘴,對喫食挑剔得很,非但在家中專門闢出一整個小院落做了廚院,廚院中的司廚們還都是被他一個個天南海北親自重金禮聘來的。

    即便羅翠微是他最爲愛重的女兒,想從他手底下“虎口奪廚”,那也不是隨便撒嬌說兩句好聽話就行的。

    “要怎麼做,岳父大人才會同意呢”雲烈蹙眉,心疼得看着食不下咽的羅翠微。

    羅翠微遺憾地皺了皺鼻子:“等你回來時再說吧。”

    前日她與雲烈去宗正寺遞交婚書時,在場的禮部官員就提過,因事急從權,許多儀禮待雲烈回來之後再照章程一一補過,此前不能胡亂來。

    譬如,在她向帝后及雲烈生母執禮拜見之前,她是絕不能先帶雲烈去拜見自家父母的。

    而從尋常市井人家的禮數上來說,若在雲烈還未正式拜見過她的父親之前,昭王府就衝羅家要個司廚,會顯得雲烈失禮又倨傲。

    爲了替雲烈在自家父親面前留個好印象,羅翠微只能忍着嘴等他從臨川回來再說了。

    “等你回來,去見過我父親”

    話說一半,她猛然又想起自己嫁的是位殿下了,於是幽幽地輕瞪他一眼。

    雲烈被瞪得一臉無辜:“你這眼神的意思是,岳父大人對我有所不滿”

    “你岳父大人什麼也沒說,不滿的人是我,”羅翠微嬌嬌哼了一聲,重新拿起筷子,“是說,按禮部說的那規矩,還得我父親來拜見你纔對,是吧”

    哎,她一定是十輩子沒做過好人,纔會喜歡上一位殿下。

    連累她的老父親不能安生養傷不說,還得要她的老父親向女婿執禮她這衝動的性子真是要不得,當初答應雲烈時完全想過這許多。

    “若真是這樣,那我只能”羅翠微心不在焉地往嘴裏扒拉了幾顆米飯,頓了頓。

    原本她是打算調侃一句“那我只能將你踹了,重新挑個人嫁去”,不過她立刻就想到雲烈出征在即,若他將這笑鬧之語當了真、懸在心頭,那對他來說不是好事。

    於是趕忙住口。

    雲烈似乎猜到她在煩惱什麼,堅定應道,“尋常人家是怎麼樣,在咱們這裏還怎麼樣,自然是我去拜見岳父大人。”

    “可是這樣,禮部的人會不會找你的茬”

    想起前日那兩名禮部官員古板嚴肅的神情,羅翠微立刻就替雲烈擔憂起來。

    雲烈挑了挑眉:“想找我茬的多了,禮部算什麼他們喜歡講道理,我又不講。”

    今日並沒有安排做旁的事,用過午飯,又在府中晃了一圈當做消食後,羅翠微便打算去午歇片刻。

    “你你自己睡,”雲烈強行剋制着滿心躁動的野望,艱難地做出這個決定,“不然我怕你根本沒法睡。”

    “哦,”羅翠微笑紅了臉,怕他反悔似地,腳步匆匆獨自進寢殿去了,“那我就睡半個時辰。”

    這幾年她不常出京,在家中時作息還算有規矩,午間小憩也不需人特地來喚,半個時辰後準時就醒了。

    待她梳洗好出了寢殿,侍女告知她雲烈在後殿書房,她便揹着雙手晃晃悠悠往書房去了。

    結果在通往書房的迴廊下碰見多日不見的熊孝義。

    都是老熟人了,兩人也沒什麼客套寒暄的必要。

    打過招呼之後,熊孝義警惕地四下打量一番,確認無人聽壁腳後,他才壓着嗓子對羅翠微道,“殿下他會對你很好的。”

    羅翠微不明白這麼樸實的一句話,爲什麼要神祕兮兮地壓着嗓子講。“我想,是的吧。”

    “我們明日子時一過就要出發了,”熊孝義嚴

    肅地望着她,似是請託,“他不在京中時,許多事需你多擔待,是很委屈你的。但請你一定要扛住,等他回來,莫聽旁人花言巧語”

    “什麼旁人”羅翠微聽得一頭霧水,“怎麼花言巧語”

    熊孝義見她像是一無所知,斟酌了半晌後,決定向她透露一點點:“有些人總喜歡搶殿下的東西。”

    “啊”羅翠微指了指自己,“大熊哥,你的意思是,我是東”

    呸呸呸,這話要怎麼說總不能講自己不是個東西吧。

    “到底是怎麼回事”羅翠微蹙眉覷着他,“聽得我雲裏霧裏的。”

    “算了,你自己問他吧,”熊孝義撓了撓頭,大黑臉上有些義憤,“總之,之後如若有人在你面前說殿下壞話,你千萬別信若是有人花言巧語騙你改嫁,你千萬不要上當”

    羅翠微聽了想打人。

    若不是她知道自己打不過這頭熊,真想撿塊石頭將他拍成餅。

    “這位朋友,我和你口中的殿下這才新婚呢,你能不能別觸黴頭”

    羅翠微才走到書房門口,書房的門倒是先開了。

    “我還以爲你睡過頭了,”雲烈笑着將她拉進去,“正要去叫你。”

    一進去就見窗下的長條花几上上擺了五個大冰鑑,羅翠微疑惑地看了看雲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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