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午時分, 盛夏日頭正囂,緊閉了門扉的淨室內原本又有熱燙水氣氤氳瀰漫了半晌, 此情此景中, 兩軀倏然相貼廝纏,簡直與乾柴投進烈火沒個兩樣。

    羅翠微頓覺周身如置蒸籠, 又像有誰在她心上掀翻了一整鍋鼎沸的糖油,胸臆之間被那既甜且燙的滋味繃得發疼。

    她雖在那薄脣直直壓過來的瞬間就不自覺地閉上了眼, 這舉動卻非常糟糕地將她的五感知覺全然放大。

    滿室熱燙水氣與雲烈身上混着藥膏餘香的炙熱氣息一道, 狂妄霸蠻地侵入她的呼吸吐納, 讓她覺得自己的口中約莫是起火了。

    口中這場大火兵分了兩路,一路燒向她的肺腑,一路燒向她的頭頂,直燒得她身發軟、腦成糊。

    什麼也想不了,什麼也做不出,只能好任人宰割了。

    舌尖嚐到的全是纏綿滋味, 點點滴滴, 絲絲縷縷,如無形絲網將她捆縛到動彈不得,這使她很沒出息地在這場突如其來的“脣齒之爭”中節節敗退。

    待雲烈終於緩緩放開她的脣, 她脖頸無力低垂, 額面抵住他的脣畔, 像是隻能這樣靠他撐着, 纔不至於當場腿軟跌坐下地。

    原就紅撲撲的秀顏這會兒紅得快要滲血似的, 再加上細細急急的不穩芳息, 平日與人對峙時那又兇又狂的嬌辣勢頭全然沒了蹤跡,可憐得很。

    雲烈的一手緩緩向下攀去,得意又愛憐地將她無力垂在身側的右手扣進掌心。

    “怎麼竟喘得比我這傷患還慘真是可憐啊。”輕啞低笑貼着她的耳旁,很故意,很挑釁。

    很欠揍。

    羅翠微倏地一僵,左手驚慌按在向自己的腰際,擡頭瞠圓了迷濛的水眸,紅着臉羞惱瞪他:“知道自己是傷患,就管好、管好你的爪子”

    雲烈的臉紅得比她更加可疑,聞言有些心虛地擡眼,斜斜看向房頂,晃了晃與她食指交握的那手。

    “就拉個小手也不行麼”

    高大威武的身軀,嘀嘀咕咕的嗓音,一看就有鬼。

    羅翠微盡力凝住紅臉,勉強扯出兇兇的冷笑,“說的是你的右手。”

    某人某隻很不要臉的右手,方纔已趁亂搭上了裙間腰帶的花結,若不是她死死按住,這會兒還不知如何得寸進尺呢。

    “哦,你說這個啊,”他裝模作樣地垂眸,悒悒溜了一眼,訕訕又不捨地將不安分的左手撤離那細細的腰帶,“只是忽然發現,這花結打得還挺好看。”

    對於他這蒼白無力的找補,羅翠微沒好氣地笑嗔他一眼,“不許胡來,別忘了我是有聖諭的人。”

    說起那道聖諭,他不免就更加鬱郁了。

    那道還是他親自去替羅翠微求來的“護身符”。

    什麼叫“自己挖坑埋自己”,看他慾求不滿的臉就知道了。

    鬧歸鬧,羅翠微也沒忘了雲烈身上有傷的。

    “你的傷”羅翠微輕輕用指尖碰了碰他身上裹着的傷布。

    雲烈立刻握緊了她的另一隻手,略顯浮誇地嘶痛博取同情。

    “不好,特別不好,”他可憐兮兮地湊近她,半真半假道,“可以說是十分虛弱,根本沒有自己沐浴的力氣。”

    畢竟失血過多,又無良醫,活生生昏睡十幾日,接着就馬不停蹄地趕路,要說虛弱,倒也不是假話。

    不過他怕羅翠微擔憂驚懼,這話便只能三分真七分假的裹着說了。

    “方纔抓着人胡作非爲的時候,怎麼就不虛弱了呢”羅翠微赧然橫他一眼,不知該笑還是該氣,“自己洗”

    說着轉身就要走。

    卻被雲烈自身後纏上來抱住。

    “你是最靈驗的小藥丸子,能止痛,能吊命,還補血益氣”他將頭搭在她肩肩,偏過臉在她滾燙的頰邊有一下沒一下地輕啄,“若你肯多給我親一親,就會好得快,你信不信”

    羅翠微被他這一通鬧得,從耳朵尖紅到脖子根,邊躲邊好笑地嘀咕,“你這究竟是打哪兒學來的油嘴滑舌”

    “看到你就無師自通了。”

    昭王府的淨室不算大,卻是五臟俱全。

    內間正中有石砌長方池,內間旁側薄牆緊挨灌水小房,房中有侍者打點,灌水入池,水冷則添柴薪,水熱則去火勢。

    此時池面熱氣嫋嫋,水溫倒還適宜。

    雲烈身上有傷,自不宜周身盡沒於水中;好在恰逢盛夏時節,倒也不怕涼着,他便坐在池畔石階上,只半身在泡在熱水裏。

    很遺憾,穿了褲子。

    羅翠微紅着臉坐在他身後的小凳上,手中拿着沾了水的巾子,目不斜視地瞪着他的後背半晌,“你在遺憾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事。”

    羞窘不已,她忍不住伸手在他肩上打了一下。

    其實下手並不重,可那“啪”的一聲輕響,在唯有二人獨處的淨室內格外清脆,又格外旖旎。

    引人遐思。

    “咦,我說出來了”雲烈面頰微赭,滿眼無辜地回頭看她,指了指旁邊的薄牆,非常“善意”地提醒,“不要弄出這種奇怪的響動,灌水房裏有人的。”

    他倒是無所謂,就怕他的嬌妻待會兒出去後面對旁人的眼光,可能會羞

    憤到不敢見人。

    羅翠微愣了愣,片刻後才明白他意有所指,登時滿面燃起火燒紅雲,惱羞成怒地推着他的後腦勺將他的臉轉回去,“閉嘴”

    雲烈低低笑了一聲,自己動手將裹傷的藥布除了。

    小心翼翼替雲烈擦拭了後背,羅翠微便退到屏風的另一側等着。

    雲烈倒也沒再難爲她,只是隔着屏風與她說說話。

    “同你一道回來的兩位小將軍說,你受傷的事,不能傳出去,是怎麼了”聽着屏風那頭斷續的水聲,羅翠微抿了抿脣,有些擔憂地問道。

    “雲煥和雲汐都對臨川軍的兵符虎視眈眈,若是叫他們知道了我受傷的消息,會想法子趁機奪我兵符。”

    雲烈的嗓音裏有些漫不經心的嗤笑,似是全未將這二人放在眼裏。

    羅翠微點了點頭,想起隔了屏風他瞧不見,於是“哦”了一聲,好奇又問,“可他們倆全不像個能領軍的樣子,陛下首先就不會同意吧”

    二月裏在泉山獵場時,羅翠微也是遠遠瞧見過桓榮公主雲汐的。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模樣,就不說與雲烈相比,便只是與領沅城水師的錦惠公主雲沛比起來,也顯得過於嬌弱了。

    “他倆要的只是兵權,至於領兵這種事,倒不需真的親力親爲。”

    也就他與雲沛都是耿直性子,老老實實從小兵卒做起,在沙場老將們的言傳身教之下,於鐵血烽煙中慢慢歷練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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