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仰臥的高大身軀突地一個翻身, 那動靜又急又狂,活似拔山震嶽。

    幽暗中,羅翠微只覺眼前泛起金花, 接着便被卷扯過去, 熱到發燙的氣息密密困住她的周身,使她不得動彈。

    牀頭的燭火早已被吹滅, 夜靜更深的帷帳中視物艱難, 舉目只見宕懸在自己上方的人墨發垂散,全然瞧不清他面上是何神情。

    唯獨那對火光燦耀的眸子格外醒目,上頭浮了些許蠻氣的輕笑,灼灼直抵進她的心窩。

    “總覺得, 你是在使詐試探我。”

    面對妻子突如其來的旖旎暗示,帶啞的醇厚沉嗓裏充滿困擾, 像是內心正在天人交戰。

    若非自知不是對手,羅翠微真想一腳將這蠢蛋踹到五里地外去。

    雖兩人三月初一就遞交了婚書, 說來成親也大半年了, 可真正徹底有了夫妻之實, 還是在六月廿七大婚那夜, 算來至今也纔不足三個月,是以她在牀笫之事上難免還有小小別扭的羞怯。

    今日難得她鼓起勇氣含蓄“相邀”,這蠢貨居然首先想到的是她可能在使詐試探

    氣死她算了。

    “哦,被你識破了, ”她忍着彆扭惱意嚅嘴輕語, 嗓音淺軟微沙, 莫名有種不可言說的勾魂風情,“滾吧。”

    語畢,置氣似地扭了扭身子,想要自他虛虛的壓制下掙脫。

    這不過腦的動作立刻就使她攤上事了。

    “這時想反悔可來不及了,”雲烈周身一緊,沉身壓下,以額抵着她的,氣息逐漸重而凌亂,“若你是想試我是不是個守約的君子”

    那喑啞到難以自持的沉嗓裏有笑有嘆,“那你沒猜錯,我不是。”

    熟悉的狂炙氣味隨着脣舌強悍送至羅翠微的脣邊,怕她反悔似地,抵死堵住她的嘴,既野蠻又霸道。

    這人唔唔怎麼唔唔唔

    突如其來又其勢洶洶的攻勢,讓羅翠微立時兩耳發熱,頭暈目眩,嬌身軟潤。

    她原想申明自己並沒有要反悔,可吻住她的人並不給她再說話的機會,她也就只能笨拙怯怯地含住了他的脣舌,任他爲所欲爲了。

    廝纏之間,她的衣帶被扯開,兩隻藕臂仍套在袖中,但衣襟卻已凌亂大敞;有寬厚的大手帶着火似地,灼灼燙過她的周身,攪了個汗熱水滑。

    衣物根本不及褪盡,兩條影兒已交纏火熱,幾融作一體,分不清彼此。

    灼息陣陣,疊着破碎顫抖的嗚咽泣吟。

    暗夜帷帳內那一波波任情忘我的蒸騰翻滾,聲色縱性,讓天邊的月亮都沒眼再看,急急扯了片黑雲來擋住紅臉。

    翌日的昭王殿下自然是神清氣爽,神采奕奕,神色飛揚。

    閒來無事的熊孝義跑來混了頓早飯喫後,就跟着雲烈一道出門去了。

    這兩人前腳剛走沒多會兒,後腳宋秋淇又來了小院,要找羅翠微再問問草果的事。

    侍女陶音紅着臉道,“王妃殿下還未起身,請宋姑娘,下午再來吧。”

    宋秋淇撓了撓頭,小聲嘀咕,“王妃殿下這麼能睡的嗎”

    “不、不是王妃殿下能睡。”陶音垂下紅臉,心道或許該說是昭王殿下太能“睡”。

    作爲唯一一個被從京中昭王府帶到臨川來的侍女,陶音這幾個月過得很“苦”。

    其實雲烈自來不愛用人近身服侍,羅翠微也不是個爲難人的主母,因此雖只陶音一人在此照應,卻也並不會過於勞累。

    唯獨有一件叫她面紅耳赤又不能對誰說的苦處

    牀單洗太勤。

    有了羅翠微提供的團山本寨營造圖做樣,高展很快根據本地的地形做出了最精準有效的城防佈局。

    隨着新城營造草圖的一天天完善,開府建制、任用官員、修訂律法等事宜也就迫在眉睫了。

    “咱們的招賢令出了大半年,京中那頭始終也過不來人,”宋玖元愁眉不展地嘆道,“總覺得或許有人作梗。”

    雲烈淡淡一哂,“或什麼許你知道當初高展是怎麼來的嗎”

    “不是應王妃殿下之邀麼”宋玖元一臉茫然。

    “是應王妃殿下之邀沒錯,卻也是因爲招賢令才決定長居謀事,”雲烈雙臂環胸,笑得輕蔑,“可他卻是從羅風鳴口中得知的招賢令。”

    連素來靈通的賀國公府,都沒能從正常的渠道得知臨川發出招賢令的消息,鬼才信只是巧合。

    宋玖元懵了,“京中有人在刻意封鎖臨川方面的消息這沒道理啊”

    既雲烈已領聖諭就藩,等同主動退出了尚未徹底拉開帷

    幕的儲位之爭,京中那幾位完全沒必要再將雲烈視爲潛在對手。

    畢竟眼下只剩那幾位相互制衡,待將來圖窮匕見時,雲烈就該是他們拉攏的對象,站誰誰贏。

    無論是那幾位中的誰幹的,在這時候打壓臨川,實在太匪夷所思了。

    是夜臨睡前,雲烈擁着羅翠微隨口說了此事後,羅翠微也倍覺詫異。

    “不奇怪,大概姓雲的人骨子裏或多或少都有各自的魔怔,”雲烈自嘲地笑了笑,低頭親了親嬌妻的發頂,“眼下還沒必要正面衝突,就先由得他們蹦躂,咱們該做什麼還做什麼。”

    有人刻意阻攔京中的人才爲他所用,這手法本質上與從前刻意扣押延遲臨川軍糧餉沒有區別,無非就是想挑起與他的爭端,讓他忙中出錯,然後就好趁機對他一擊致命。

    對方或許以爲他既領了藩地,必定有所膨脹,斷不會再如以前那般忍辱負重;可他偏不接這茬,偏就還如以前一樣裝作什麼都不知。

    他很清醒,如今的臨川還經不起波折,不宜節外生枝。

    近兩百年來,京西羅家從未出過一例同室操戈之事,是以殿下們之間的明爭暗鬥對羅翠微來說實在莫名其妙。

    聽雲烈的語氣從容鎮定,她便放下心來,嘀咕道,“你們這些事,嘖嘖,我聽聽就算了,腦子不夠使。”

    一邊說着話,一邊就貓兒似的蜷進他的懷中,軟嫩面頰蹭了蹭他的肩窩。

    “有我在,這些事你不必管,”雲烈心疼地以掌心覆住她漸漸發沉的雙眼,“睡吧。”

    “嗯,對了,你方纔說,姓雲的人骨子裏或多或少都有各自的魔怔”

    溫熱的大掌熨帖着羅翠微的眼皮,睡意很快襲來,使她再說話時,口齒就糯糯黏黏似學語小童,“那你也是嗎你的魔怔是什麼”

    “羅翠微。”

    “嗯”

    雲烈悶聲笑了笑,垂眸看着懷中昏昏欲睡的嬌妻,“我是說,我的魔怔。”

    大約,就是你了。

    早前雲烈親自拜訪過的桐山傅氏沒有失約,傅氏七姑娘傅穎於九月十五這日帶領傅氏宗親族老十餘人前來選址。

    傅氏顯然有心在昭王府的治下謀求自家宗族的躍升,傅穎力排衆議,壓下宗親族老們微弱的異議,果斷將傅氏主家大宅的選址定在了昭王府一牆之隔,並當場擇定九月廿三這日動土建宅。

    趁人不注意時,宋玖元湊到雲烈身旁,低聲笑道:“這位傅七姑娘不簡單啊。”

    瞧着也不過二十六七的年紀,那眉目之間決斷果敢的颯颯凜色,竟壓得傅氏族老們瞬間再無雜音,顯然平日在族中就是個一言九鼎的人物。

    雲烈若有所思地漫應了一聲,“你多留心些。”

    如今開府建制正缺得用之人,若這位傅七姑娘有意出仕,正好量才取之。

    傅家擇定的是九月廿三日動土,巧的是羅翠微這頭擇的也是九月廿三日動土。

    同一時間要起五六座規模不小的宅子,再加上新城城防更需耗費人工,周邊許多無田無產無業的遊民自然聞風而來,謀工以求溫飽。

    有了桐山傅氏打樣,之後接連有數家本地大姓都鬆了口風,從各種渠道打探昭王府爲率先入駐新城的各家開出哪些優厚條件。

    而大量人口突然聚集到尚未落成的新城周圍,自然也引得一些敏銳的商戶趨利而來,以民生所需的各類小本買賣作爲試水,意圖搶佔先機。

    原本無序的臨川六城就這樣逐漸被攏到了一條看不見的正軌上。

    九月廿七這日,羅翠微抽空過來看建宅的進度,還沒走到地方,就見宋秋淇着急忙慌地跑過來。

    “王妃殿下安好。”宋秋淇急急停下腳步,匆忙行了個禮。

    羅翠微詫異地看着她火急火燎的模樣,“你這是要做什麼去”

    她事忙,託付宋秋淇閒時就過來轉轉,若高展有什麼需要調度的,就讓這小姑娘幫忙跑腿。

    “我正要去找您哪,”宋秋淇摸了一把額角急出的熱汗,“高展公子可能要被隔壁的傅七姑娘打死啦”

    “啊”羅翠微驚得下巴都快掉了。

    高展脾氣算不錯,來這麼久也沒見與誰有過爭執或衝突。

    而那傅七姑娘,動土那日羅翠微是見過的,兩人相互問了好,也閒聊幾句,瞧着也不像是個惹是生非的人。

    這倆人怎麼鬧起來的

    “說來也是他活該,”宋秋淇跺腳道,“閒得慌跑去看隔壁家的建造圖紙,看就看吧,非說人家的圖樣醜說就說吧,還非要搶來替人重畫”

    如此多管閒事又嘴賤,不捱打纔是怪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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