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扶着腰在客廳裏面慢慢地來回走動,時不時看着沙發上靜靜安坐的男人,好像從他進來到現在就一直保持着這樣的姿勢,甚至一句話也沒有說。
最終,許甯受不了這樣的尷尬,走到男人跟前坐下。
“我說,江先生拋下有身孕的妻子一走兩月,這剛回來還沒好臉色,像話嗎”
江潯安擡起頭,輪廓分明的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那深邃的眸底是靜若死水的寧謐。
許甯說這話也不過只是想要緩解一下現在尷尬的氣氛,可突然看到他這樣的眼神,心裏卻覺得莫名的有些虛。
那天婚禮進行還不到一半,江潯安便離開了,對外只是說新娘突然身體不適,基於是孕婦的原因自然也不會有人多想,可是連許甯也不知曉那天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包括自那天起一直到現在的這段時日裏,許甯全然不知曉。
“是不是出什麼事情了”許甯小心翼翼的試探着。
江潯安卻只是搖搖頭,聲線平淡:“沒什麼。”
許甯早就知道會得到這樣的回答,這個男人就是這樣,若是他不想說的事情,任憑別人怎麼問也不可能問的出什麼。
男人的視線落在許甯隆起的腹部上,他忽而出聲問道:“離預產期還有多久”
“還有三個月。”
許甯笑了笑,溫柔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目光裏面盡是柔情和期待,真是所有的溫柔都給了這個還未出生的孩子。
“真好,這家裏已經死氣沉沉太久了。”江潯安的嘴角劃開了弧度,可那幽深的眼眸裏卻依舊是平靜無瀾。
“三哥”許甯轉過頭看着他,有些疑惑的搖搖頭,“我真的一點也看不透你,我總覺得你好像隱瞞了很多事情。”
聞言,江潯安若有所思的反問:“後悔嫁給我了”
許甯搖搖頭:“怎麼會若是沒有你,我都不知道會走到什麼境地,你說得對,只有我們不會傷害彼此。”
江潯安沉默着,他突然想起了顧豫澤,他也彷彿是明白了自己到底嫉妒顧豫澤什麼。
無非就是羨慕那個男人出現的時機,可以名正言順的擁有她,哪怕後來發生那麼多的事情,她對那個人依舊只有維護。
蘇懷染和許甯一樣,都選擇了一個不會傷害自己的人結婚。
有時候江潯安也在想有沒有報應這一說,很顯然,是有的。
只是,他回不了頭。
“三哥,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嗎”許甯忽然笑了笑,回憶過去不是個明智的行爲,卻不知怎麼的莫名的起了傷感。
“記得。”
是江潯安到美國的第二年,一個渾身溼透的女孩站在許家的府邸外,倔強的一直等着,外面的雨一直下着,卻始終沒有等到裏面的人爲她開門。
“那天我傷了他的一個女伴,他就把我趕了出來,並且下令再也不讓我進他的地方。”
許甯的語氣淡淡的,當一個人可以平靜的說起曾經最不能提及的過往時,就是成長的證明。
只是有些人註定是不可觸碰的疤,哪怕時間過得再久,再平靜也只是裝出的假象。
許甯對上他平漠的眸子,慢條斯理地說着:“可是我覺得,你們是一樣的人,都一樣的仁慈又絕情。”
是嗎
江潯安不置可否,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江潯安的到來是在許洲庭意料之內,只是比他想的要晚了些。
射擊場內,子彈打出的聲音不斷在場館內迴響着。
間隙,許洲庭看似隨口無意的說:“潯安,怎麼說也是一家人,最近你咬死的幾個項目,倒是讓我損失了不少,何必傷了兩家的和氣。”
江潯安不動聲色的冷笑,“二叔會在意那點小事”
“小甯是我們家捧着長大的,我希望你不要做出讓她傷心的事。”
“二叔是覺得,小甯嫁給我很委屈”江潯安似笑而非,只是眼尾上揚的那抹弧度怎麼都看着有些嘲諷。
許洲庭怎麼不知道他來這裏是因爲什麼,當下語氣便冷下來:“你最好把那個女人看好了,下一次就不僅僅是把她送走那麼簡單。”
射擊場內,江潯安連着打空了所有子彈,他轉過身看着許洲庭,清寒的眉眼有着殺氣暗涌。
“你大可以試試。”
言罷,他丟下手裏的槍,轉身離開。
許洲庭的臉色鐵青,他發泄一般的舉槍射擊,這算什麼
許甯已經是人妻,他應該站在她面前去嘲笑她遇人不淑,告訴她,她的丈夫在外面養着一個女人,讓她知道這段一意孤行的婚姻是失敗的。
可是他做了什麼
不是應該樂於成見這一幕
江潯安走出許家的時候心情也是沉重的,司機早早地等候在一旁。
司機替他打開車門,上車後,他握着手機似是有些出神。
不知是出於什麼原因,他竟然撥出了蘇懷染的號碼。
電話那頭的人很快就接了起來,只是語氣聽上去是平淡疏離。
“有什麼事情嗎”
“你在哪”
她停頓了一下,語氣裏仿若帶着些許嘆息,“還能在哪,在你家裏。”
“你最近不要出去,就算要出去”
江潯安的話還沒說完,她便毫無耐心打斷:“沒有你的允許,我不會出去的。”
他聽得出來,她的語氣裏是有賭氣的成分在,本想解釋些什麼,卻終是作罷。
在他們兩人之間,任何解釋都顯得蒼白無力了些,沒有任何意義。
“對了”她沉吟了片刻,繼續說:“你弟弟在這裏。”
江潯安皺了皺眉,“喬臻今天來過”
“對,她把兒子留在了這裏,我不懂什麼意思,你們江家人的事情我管不了,我等你回來。”
或許只是無心的一句,可聽到那最後一句話時,江潯安的神情微微有些變化。
“嗯,我知道了。”他隨意的應了聲,卻沒發現自己的語氣在不知不覺中柔和了幾分。
他腦海裏有個荒謬的念頭,如果一切停止在這裏,或許也不失爲一個好的決定
只是一瞬,他便自嘲着搖了搖頭,可真是荒謬,怎麼可能停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