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意識到有些事情拖不得,其實喬臻說的也沒錯,江柏延不會真的做出傷害她的事情,只是爲了江家那牢不可破的名聲,他不允許她繼續留在江潯安身邊。
她想要在今天把父親和弟弟兩人送走,她不知道江柏延是通過什麼方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辦理好所有材料,他給了她一大筆錢,也爲她鋪好了前面的路,和當年一樣爲的就是讓她永遠離開雲城。
也是,本就應該在分開的那一年徹底劃清界限斷個乾淨。
而蘇懷染回來沒多久之後蘇泯生就已經起來了,她聽見腳步聲一擡頭,就見他往她這邊走來。
“爸,您怎麼這麼早起來了”
蘇泯生在她身邊的沙發上坐下,雙手焦躁的交疊在一起,他明顯是有話要和她說,卻不知道以什麼爲開頭。
蘇懷染有些緊張,隨即卻又釋然了,正好有些話趁現在可以說個清楚。
而之後,她把所有經過深思熟慮之後能說的都和父親說了。
蘇泯生沉默了很久,久到這時間都好似靜止了一般。
最終,他長長的嘆息了聲,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自己的手掌明顯有些微顫抖,嗓音又緩又沉:“小染,是我們一家人對不起你。”
和蘇懷染想象中的不一樣,她原以爲他聽到這些之後會覺得很失望,也會看不起她這個女兒,可是偏偏沒有。
她立刻握緊父親的手,卻沒有忍住眼淚,哽咽着說:“爸,您別這樣我是你們的女兒,是懷禮的姐姐,這些都是我應該要做的。”
這麼多年裏,從來沒有哪一天像今天這樣讓她這麼難受。
當年父親入獄,一夕之間從一個優越的家庭瞬間變得一無所有,後來弟弟出了事故,她也熬了過來,再後來母親離世,她依舊堅強的繼續支撐下去。
只因這些人是她的親人,是她所擁有的,爲數不多的溫暖。
蘇懷染出門的時候是下午三點,天氣又是陰陰鬱鬱的,情緒不免也跟着壓抑起來。
出租車司機把他們的行李都搬上車,因爲一下飛機就會有人接應,所以他們帶走的東西並不多。
隨後司機上車發動車子離開。
馬路的對面靜停着一輛黑色車子,有人拿起手機向電話那頭彙報:“蘇小姐一家人已經往機場方向去了。”
“知道了。”是個中年男人的聲音。
機場,休息室內。
蘇懷染將弟弟抱在腿上,她張開肩膀將這孩子納入懷中,他還不知道這一次自己要出遠門,亦不知什麼時候纔會有機會回到這裏。
機場廣播開始播報登機信息,她低頭親了親懷禮的臉頰,隨後擡頭看向身邊的蘇泯生:“爸,走吧。”
五點半,電子顯示牌上顯示航班正點起飛。
候機樓巨大的透明玻璃外已經是沉沉黑夜,她站在登機口很久不曾挪動半步,她撕碎了自己的機票隨手扔進垃圾桶,轉身離開。
冬夜的風有些格外刺骨,蘇懷染慢慢的走出航站樓,卻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裏。
夜晚起了一場霧,將這昏黃的路燈襯得更加虛幻迷離。
在室外的時間太長,她的手指變得有些僵硬,她拿起手機看了眼,沒有任何異常。
她知道進入這扇門後會面對什麼,卻好像就是一開始便註定的結局,哪怕她想要掙扎一下都也於事無補。
進門後有一條長長的卵石路,蘇懷染腳下的每一步都走的很慢,她也記得這條路旁是個很大的花園,在天氣溫暖的時候開着滿園的玫瑰。
她第一次來這裏的時候還是個瞎子,也看不清周遭的環境,唯一的感知就是那縈繞周身的玫瑰香氣。
怎麼那時候她就沒想到會是江潯安呢
還是覺得太荒謬,就算現在回想起來也依舊無法接受。
蘇懷染走到一直居住的那幢小樓前,不同於以往的燈火通明,她悄然走進去,客廳裏僅亮着一盞小燈。
光線昏暗,她卻一眼就看到了沙發上坐着的男人,燈光將他的輪廓襯得深邃硬挺,彷彿已然和這暗沉的夜色融爲一體。
她走至他面前,同一時刻他也在看她。
男人看向她的時候眼尾上揚,那雙眸子裏卻是薄涼清寒,看似平靜無瀾,卻又蘊着山雨欲來。
江潯安淡淡的開腔:“我原以爲你不會回來了。”
她是有這個機會一走了之。
“我不會。”蘇懷染靜靜地看着他,忽然間心裏的那份忐忑和緊張也隨之消散了。
很顯然,江潯安早就知道了這件事情,而且也默許了她的做法。
如若不然,怎麼這一切會在他的眼皮底下發生的這麼順利呢實則也不盡然,畢竟最後她選擇沒有一起走,或許他就是在賭,賭她還有沒有這個膽子一走了之。
深夜的客廳裏,所有的傭人都被打發到別處,以至於這裏靜謐的只有彼此的呼吸聲,他藉着暗黃色的燈光仔細端詳着她的神情,脣角服浮起一抹冷笑:“那你知道,回來會意味着什麼”
蘇懷染平靜的目光裏泛起了點點漣漪,她的嘴脣微微動了動,似是想說些什麼,卻又很快恢復了平靜。
無所謂再怎麼說,事情已經發生了。
“江潯安,我鬥不過你,也鬥不過你父親。他讓我離開你,而你又讓我留下,都用我父親和我弟弟做威脅,我只能選一個對我自己最有利的方式。”她微微攥緊手心,靠着指甲陷入皮肉裏的輕微刺痛感維持着自己的平靜。
昏昏暗暗的光線裏,男人的眸色變得愈發的深沉。
他的語氣變得冷冽了幾分:“這件事情你應該提前和我商量。”
蘇懷染冷笑了聲,和他商量那這輩子她都要受着他的鉗制,她一人如此可以承受,可是父親和懷禮,和她過着同樣的囚牢般的生活嗎
她搖搖頭,嗓音清清涼涼:“我已經把他們送走了,而我現在站在你面前,你手裏還有什麼籌碼”
男人優雅的站起身,他頎長的身子將她整個人都籠罩住,他比她高出了許多,就這麼居高臨下的看着她。
“這麼多年,你還是選擇相信別人。”江潯安冷冷的說,“染染,你以爲你做的哪件事情我不知道還有你在我面前的虛情假意,故意讓人誤會你有了身孕,利用我的愧疚,當真以爲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