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彌留之國 >第十章 青樓女子
    南海縣,龍泉酒家。

    在郊外清洗乾淨身上的血污,又換上從農舍偷來的粗布衣服之後,高俅纔敢入城。殺了李忠,他無須再擔憂引起“行屍走肉”的攻擊,於是摘下面具放入包袱裏。

    他剛走進酒家,小二殷勤走來,招呼道:“官人請坐。”

    “快將酒賣來”高俅坐定,昨晚一場惡戰,到現在不曾有酒水入肚,焦渴難耐。

    “要打多少酒”小二問道。

    “只管篩來,拿大碗”高俅把包袱和朴刀放在桌面。小二跑得勤,很快便上酒來。高俅舉碗便盡,連喫三碗酒方纔停罷,問:“有甚麼喫酒的”

    “魚鮮和大肉,剛煮了一隻狗。”小二道。

    “魚來一尾,大肉燉爛了就來兩碗,還有一隻狗腿。”高俅道。

    很快,紅燒草魚,鮮魚湯,紅燒肉,白切狗腿,兩碟菜蔬,把一桌子擺滿。高俅大喜,端起紅燒肉便喫,吃盡後又用手拿起狗腿肉片蘸醬喫,肥大的狗腿轉眼就吃乾淨了,連打一個飽嗝。他喫一口鮮魚湯,覺得無味,便放下,繼續喫酒。小二在旁篩酒,高俅連喫三碗,這才放慢速度,用竹箸來喫魚。

    “停箸都給我停下嘴來”一陣粗魯的喊聲傳來。

    高俅循聲看去,原來是官府的人。兩個捕役,一個眉清目秀,手裏拿着一沓紙;一個滿臉胡茬,手裏握住水火棍。他繼續喫酒,不理會他們。

    滿臉胡茬的捕役環顧四面,衆人都停下箸來,唯有一個漢子充耳不聞,還在繼續喫酒。他不禁大怒,搶步過來,掄起水火棍砸在桌面上,壞了桌角和震翻一碟菜蔬,吼道:“鳥東西,停下來”

    “大人,這是”高俅氣定神閒,問道。

    眉清目秀的捕役見此人氣度不凡,不似一般閒人,連忙過來止住同僚,對他說道:“這位兄臺,我們有使命在身,需要查問些事。兄臺不是本地人”

    高俅見他談吐斯文,便放下酒碗,抱拳道:“小弟從廣州城裏來。不知大人有甚麼使命,小弟能幫則幫,絕不敢留力。”

    “看你媽的鳥”另一捕役對其他人吼道。衆人紛紛轉過身去,不敢再多看。

    “兄臺莫見怪,我這位兄弟雖然火氣暴躁,但性情直爽,適才有得罪之處,還請海涵。他姓張,我姓李,不知兄臺貴姓。”清秀捕役道。

    “原來是張大人和李大人。小弟免貴姓餘。”高俅道,“不如咱們一邊喫酒一邊談如何”不待他們應承,轉聲叫道:“小二,繼續打酒來,有甚麼下酒的只顧上。”

    “承餘兄厚意。”李捕役道。

    他們換了一張桌子坐下,高俅則把包袱和朴刀輕放在旁桌,李捕役眼角餘光掃過他的朴刀。小二很快便重新擺上各色酒菜,三人一邊喫酒一邊說話。李捕役攤開手中的畫像,說:“這些都是廣州知府下令懸賞的人頭。何炎,懸賞一萬金”

    高俅聽到“何炎”不禁心裏“咕咚”一聲。他接過畫像一看,果真是何炎。第二張畫像是他的師傅金人瑞,第三張是莫別,第四張嘛,正是高俅只不過畫像是戴着面具,此時他收起了面具,一時不好辨認。

    “一萬金”高俅假裝倒吸一口冷氣,“知府大人還真捨得下本兒。”

    “餘兄弟,你有所不知,這何炎可是反賊頭子,幾年前轟動朝野的潮州暴亂就是這傢伙一手策劃的這莫別,也是反賊頭領之一,就在昨日,知府派遣幾百精銳去圍剿來往莊,將所有反賊都屠殺乾淨,偏偏跑了這傢伙”張捕役連吃了七八碗,嘴也喫開了,便無所顧忌地說。倒是李捕役淺斟慢酌,不敢多喝,是個很謹慎的人。

    張捕役說到把反賊屠殺乾淨時,高俅眼眸深處寒光一閃而過,但表面依舊平常,繼續熱絡地喫酒。李捕役一直在偷看他的反應,不知是否發覺他眼光有異。然而這已經使得高俅渾身不自在。

    三人又吃了幾巡酒,兩位捕役便起身告辭。張捕役對酒家裏喫酒的人挨個問遍,方纔離去。待他倆遠去,高俅扔下二兩銀子,也離開了龍泉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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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南海縣城也挺熱鬧的嘛。不知金師傅、何公子在哪呢,這地方太大了。”高俅獨自閒逛。高俅待在來往莊三年有餘,見到何炎的次數不過雙手之數,師傅說公子在籌謀着「大計劃」呢後來金人瑞也常常離開來往莊,一去便是數月。問他們去哪,他們總是回答:“南海。”

    “啥幾把「大計劃」啊要跑來這種地方”高俅左顧右看,覺得無趣。

    “大官人,進來喝兩杯麼”柔軟黏糯的聲音驚醒了高俅,循聲看去,但見杏紅柳翠、秦樓楚館,又聞燕語鶯啼、絲竹靡靡,原來是一處青樓。

    “大官人,莫在外面閒看啦,進來好好瞧瞧吧。”老鴇走了過來,雖說年過半百,但在胭脂水粉的扮裝下,風韻猶存。那十來尺的路程,走得花枝招展,嬌喘吁吁。不由高俅多說,一根藕段一般的手臂挽了過來。高俅只好跟着進去。

    真壯觀

    剛入大門,中央築起一座高臺,上有細水逶迤流下,沿着小巧珍珠貼成的河牀。空中結紮中各式精緻華燈,燈罩會緩緩轉動,紙面幻變出不同的畫像,同時流傳出宛轉小曲。而燈光映襯在高臺的珍珠河牀上,彷彿一條五彩斑斕小河流淌而下。

    最令高俅驚訝的是,高臺之上竟有女子在翩翩起舞。

    “她是我們的頭牌,名喚清煙塵,賣藝不賣身。”老鴇見高俅目不轉睛,哈喇子都快流下來了,忍不住說。

    “真是仙女下凡塵啊”高俅嘆道。

    一支舞畢,女子行了個萬福禮。

    “啪啪”舞姿令人歎爲觀止,高俅鼓起掌來。

    女子居高臨下,冷臉如霜地看了高俅一眼,便轉身離去。可這一轉身,高俅的魂兒也被勾走了,看着清煙塵的背影,突然有點失落。

    “滾開區區一個妓女也敢不給我朱強面子麼”二樓傳來吵鬧聲。一個衣着華麗的貴公子推開阻撓他的人,徑直走向長廊。

    “煙塵不是妓女”老媽子想拉住他,卻被甩開。

    此時清煙塵已走下了高臺,走在連接二樓的長廊,看見迎面走來的朱強,依舊冷麪如霜地往前走,似乎並未看見他。

    朱強哪曾忍耐得下這口氣,一把抓起清煙塵手臂,惡狠狠地說:“今晚敢不陪我,我就將這裏夷爲平地”

    清煙塵輕笑。

    朱強頓時看呆,不覺鬆開了手。

    清煙塵說道:“奴家不過風塵女子,又怎敢不顧公子顏面呢”說完轉身離去。

    見清煙塵要離開,朱強想留下她,除了嘴裏發出“啊,啊”輕響,以及那微微擡起的右手,卻沒有強行挽留之舉。而清煙塵回眸一笑,更是徹底使他安靜下來,沉浸在這一刻的幸福之中。

    “這傢伙是誰”高俅頗爲憤懣。

    “他姓朱名強,是縣令大人的令郎。這個南海縣,怕是沒人敢和他作對的。”老鴇低聲說。

    “哦是麼”高俅狠道。

    老鴇心裏一驚,眼前這位公子也是狠角色。

    “嘿,我的好媽媽”一個醉醺醺的漢子突然張開雙手把老鴇攬入懷中,“來,咱們去喝幾杯”不由分說,便把老鴇拖走。

    老鴇倒不驚訝,客人喝醉酒,失了禮節也合情合理,只要給足了銀子,什麼都好說。她一邊隨漢子去喝酒,一邊讓其他姑娘去招呼高俅。可其他姑娘尚未走進,一個神情陰鬱的中年人擦肩而過,低聲說:“跟我來。”

    高俅便向其他姑娘揮手,示意不用來招呼他,而他跟上了中年人。他們徑直走到三樓,這裏突然變得安靜,空氣裏的幽香更是清淡,不似樓下的濃烈。

    “這裏。”中年人停下,示意高俅進去。

    “梅花妒。”高俅念讀了房名,才除鞋走進。

    “你終於來了,高老弟。”熟悉的聲音。

    “何公子金師傅”高俅驚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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