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君不渡 >榆關一路風攜雨 49
    馬車行進半日,她就這麼睜着眼瞪着他把自己只剩下褻衣的身體扎的跟刺蝟似的。最後一針落下,他才幽幽開口道:“算你命大,懸崖不高,若不然,神仙也救你不得。”說罷,取了一件大氅給她蓋上。

    “不知公子尊姓,如何稱呼”因爲滿身銀針,她也不能動,只能轉兩個眼珠子望着他,容貌平平,衣着樸素,但氣宇不凡,想必也非凡夫俗子。

    那人微微一笑,道:“好說,在下姓蘇,蘇玉珩。”

    澹優一怔:“公子是左僕射”

    蘇玉珩眼睛一亮,這女子竟也知道她,可隨後想,連只剩下褻衣也坦然接受一個陌生男人救治而不擔心會被輕薄的女子,想必也不是普通深閨女子,隨後啞然失笑,搖頭收起了針囊道:“別跟我提這名字,誤我詩酒年華。”

    澹優想笑不能笑,只道:“公子到是真性情,左僕射已然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於公子,到一如尋常。”聽上官彧提過幾次蘇玉珩,沒想到今日一見,果如所聞,看中詩書花鳥,與棋爲伍,官場上的事,他盡心盡力卻不寄情於官場爭鬥。

    蘇玉珩斜了她一眼,輕嘲一笑:“行了,這馬屁拍的不好,你內傷重,不宜多言。”

    說說話分神可能還好些,沒有說話她身上那分筋錯骨的疼痛如潮水襲來,不一會額上就已經密密一層汗,忍痛忍的痛苦最後實在受不住,輕哼出聲,蘇玉珩纔想起來忘記給她喂止痛藥了,不慌不忙的從車裏一個小几的暗匣中取出藥丸給她服下。

    馬車一路行進,半日之後終於到了一處集鎮,蘇玉珩讓馬車伕問路尋了一個比較高檔些的客棧暫歇。

    馬車伕望了眼車裏躺着的女子,輕聲對準備下車的蘇玉珩道:“公子,這住幾日,會耽誤功夫的吧”

    蘇玉珩望了望已黑的透徹的天,道:“不會。這幾日功夫不會有滔天的浪的。你問店家找幾個女眷來幫忙把這位姑娘擡進客房,然後找個女醫來給她看看。”

    那馬車伕還想說話,卻忍住了,應聲將馬車牽到了客棧後面的馬棚,然後找了幾個女人來將澹優擡到客房,也找了個女醫給她看了看,說是因爲之前蘇玉珩已經採取了措施,筋骨無大礙,只是內傷有些重,服幾帖藥,不要隨意活動靜養幾日就無大礙了。

    蘇玉珩竟也沒將澹優一個人扔在客店繼續前往乾州,而是找了個老媽子暫時侍候着她,自己跑到這集鎮周邊遊山玩水去了。

    直到第五日,澹優身體好些已經活動自如,卻仍沒聯絡到二十一衛,便想折返京城,卻沒想到還沒踏出客棧的門,就遇到了被人追殺一路狂奔進客棧的蘇玉珩,蘇玉珩慌慌張張的也沒看抱住的是誰就只大喊:“救我”

    蘇玉珩雖然之前是個門吏,卻毫無武功,這一路唯一會些拳腳的馬車伕之前被他派去預備後幾日在路上的乾糧,所以派來追殺他的人不多,武功也差些。

    澹優內傷,體力不濟,身後還要護着蘇玉珩拼殺之間有些費力,好在沒有熒月,但手裏有袖弩,便看準機會射了幾弩,四個刺客幹掉了三個,最後一個迎上來時被澹優一腳踹掉了手裏的刀,被隨後趕來的馬車伕一棍子打暈。

     

    三死一暈,最後一個最後也被澹優一刀插進了胸口。客棧亂了套,桌椅板凳東倒西歪,茶杯碗盞脆裂滿地,蘇玉珩躲過一劫,也不敢再停留在客棧了,終於慌亂了起來,慌慌張張的讓馬車伕備馬,付了房錢和賠了打砸壞的東西的錢匆匆就離開了鎮子。澹優被他拖進馬車,讓她一路給他當保鏢以報救命之恩。

    原本打暈他就能推掉的事情,可後來一想蘇玉珩也是被她拖入了這亂局,既然有人要殺他,就是他拿到了對方的把柄,反正呆在清河王府也就是被上官彧時常調戲,倒不如在外面還能躲着他些,便真的一路隨着蘇玉珩前往乾州。

    蘇玉珩之前說是在遊山玩水,可去的幾處地方卻不是什麼清爽名勝,而是一些流民聚集的破土地廟和山神祠。已經是京郊卻還有如此多的流民,而他們口中咒罵的最多的就是乾州司馬:曹無庸和甘州司馬黃雲波。而流民中,有人提到了一個與二者都有關係之人,就是曹無庸的兒子,黃雲波的女婿,曹焱。

    雖然爹遭人記恨,但兒子確實實打實的好官,曹無庸如今已病死,將手裏一份賬本交給了曹焱,裏面記了黃雲波和曹無庸及上下屬的一應交易往來之事,黃雲波逼女婿交出卻被曹焱將賬本一分爲二,一份交給了一個心腹僕人,另外一份自己收着然後分頭逃離了乾州。

    那日蘇玉珩去的破廟中遇到那些流民,就有那僕人。他將那一半賬本藏的地方告訴了蘇玉珩之後就被黃雲波派來的人射殺,然後追殺蘇玉珩想問得下落,所以也就沒直接殺了蘇玉珩最後被澹優所救。

    雖然還是那麼吊兒郎當慢慢悠悠的樣子,可行動之間卻多了幾分驚慌,有時候澹優只跟他說個話他都能一個激靈。

    這幾日忙着趕路,都夜宿馬車三個人擠擠,也沒什麼男女之防了,況且澹優雖身體未愈但武藝對付他們倆綽綽有餘。

    行了幾日,已到了乾州境附近,終於遇到了一處破廟,年久失修,這大雨到也沒在洪水中沖垮,門東倒西歪已經關不攏,雖四壁尚完整,但是都歪斜了,隨時感覺都會坍塌,屋頂瓦也碎了很多,多處都露着天,供着的神像是個泥胎瘟神,紅面紫髯,面目猙獰,剛到破廟就下起了大雨。

    冬天下大雨不常見,眼看雨勢轉大,那馬車伕王叔趕忙找了些草先餵了馬澹優收拾了塊乾淨點的地方出來,煮了些粥,烤了幾個餅喚他們喫飯才發現蘇玉珩不知道鑽哪去了。

    喊了幾聲,蘇玉珩從外面跑了進來,原來剛剛趕馬車進來的時候他拿手裏的一本棋譜掉在地上了,他冒雨回去撿,結果身上潮了大半,冷的直哆嗦。

    澹優對這種愛棋到有點偏執的文弱書生表示不能理解,也許是因爲家中之前都是能打會殺的吧。將火堆堆大了些,喚了他過來烤火他卻先烤起了書。

    據說上官彧跟他也算是好友,可這上官彧是一點蘇玉珩的棋藝邊兒也沒搭上,都認識他這麼久了,還是個臭棋簍子,也不知道蘇玉珩這種高手跟他下會不會覺得要被他氣死。

    王叔對於澹優那不能理解的眼神表示了理解,笑道;“別理會我家公子了,我家公子什麼都可以不要,棋譜不能不要。”

    蘇玉珩卻一邊理書一邊笑着辯駁道:“都要都要,除了棋譜不還有老母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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